虚谷（1823-1896），安徽新安（今歙县）人。清代画家。僧人。俗姓朱，名怀仁，移居江苏广陵（今扬州）。初任清军参将，后出家，名虚白字虚谷，号倦鹤、紫阳山民。以字竹，室名觉非庵、古柏草堂、三十七峰草堂。不茹素，不礼佛，也“从不卓锡僧寺”，往来于上海、苏州、扬州一带，卖画为业，是“海上画派”杰出代表人物。他携笔墨、着僧装，“闲中写出三千幅,行乞人间作饭钱”，云游四海，清贫于世却笔墨人间，他行程之广、画作之多，己为当时罕见。他承古创新，另辟捷径，广集素材，勤奋垦作，终成一代巨擘。早年学界画，后以擅画花果、禽鱼、山水著名。风格冷峭新奇，绣雅鲜活，无一笔滞相，匠心独运，别具一格。亦能诗，有《虚谷和尚诗录》。传世作品有《梅花金鱼图》、《松菊图》、《葫芦图》、《蕙兰灵芝图》、《枇耙图》等。

《山水册》（选）  虚谷    纸本设色，共12页，
每页纵18.9厘米，横25.4厘米，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一拳倒破去来今

——虚谷与海派画家的交往及其艺术风格

19世纪中叶上海开埠后，在东西方文化的交流激荡下，形成了以多元文化格局为特征的海派文化，出现了海派画家群体。尤其是1853年小刀会起义和1860年太平军进军东南以后，江浙等地的富商巨贾、官僚等争相来上海避难，租界人口激增，由原来两万人猛增至五十万人。

上海人口激增，成为了大城市，都市文化和商业色彩也很快随之显现，当时为市民阶层所喜欢的海派绘画，特别是前期的画风，不少论者以为有“甜俗”之嫌。

作为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红尘中”的方外人士，虚谷与世俗的海派画家如何融合，作品又有什么特色？

一、虚谷与海派画家的交往

虚谷是个画僧，但他“不茹素，不礼佛”，也“从不卓锡僧寺”，惟以书画自娱。虚谷携笔墨、着僧装，“往来维扬、苏、沪间，来沪时，流连辄数月，求画者云集，画倦即行”(《海上墨林》)。

我们可以从虚谷与任伯年的关系，看他与世俗的海派画家的交往与融合，进而来探求他的艺术特色。

虚谷与任伯年、胡公寿的交往比较早，最迟在1870年，虚谷就已经与任伯年熟识。

虚谷传世有纪年的作品，较为可靠者，最早为同治庚午(1870)之《咏之先生五十玉照》。此肖像就是与任伯年合作的，任氏记年为“庚午二月”。

虚谷比任伯年大十七岁，他们在年龄上几乎相差一代，但他们差不多同时期来到了上海，开始从事绘画职业。

虚谷阅历深邃，画风空灵、疏野、高古。而任伯年心境平和，平时居住在上海也无以异于俗人，画风绮丽典雅。

任伯年的画是入世的，雅俗共赏的，也可以说是通俗的，甚至有人认为是“甜俗”的，而虚谷表现得很高古，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尽管两人在画风上、性格上反差很大，然而，一开始认识，他们就结下了深深的友谊，真挚的友情如同兄弟。可以想象，如果任伯年不是雅俗共赏，只是“俗赏”，两人肯定如同冰炭，根本不会有共同语言。

【名称】清 虚谷 菊花图
【年代】清代
【简介】立轴，纸本，设色，纵145．1厘米，横80．9厘米。上海博物馆藏

此画中斜写黄白菊花于矮篱前绽放争秋。笔墨出神入化，侧峰逆运，淡彩焦墨，笔笔送到。黄菊枝叶以水墨晕写， 而白菊却以青叶相衬，杆加赭色。两菊虽枝叶交杂，却密而不乱，层次分明。干笔疾劲，勾出矮篱，白花矮丛使画面稳定平衡。背景虽无它物，却充满空寥寂静之意。整幅画冷隽峭秀、傲岸清高，反映了画家本身的性格。
虚谷曾经为清军参将，任伯年一度是太平天国军队的旗手。

任伯年的儿子任堇叔在《题任伯年四十九岁摄影》中说:“先处士少值俭岁。年十六，陷洪杨军，大酉令掌军旗。旗以纵袤二丈之帛连数端为之，贯如儿臂之干，傅以风力，数百斤物矣。战时麾之，以为前驱。”

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他们是否有过这样的私下交流，各自叙说那段曾经“敌对”的经历，各为其主的征战和硝烟。告别无休的争战，告别不息的厮杀，尽管他们都曾经历烽火岁月。然而，从他们的画中可以读出，他们都热爱和平。

虚谷寓居上海城西关帝庙，与任伯年、胡公寿交往密切。胡公寿有“寄鹤轩”，任伯年有“倚鹤轩”，虚谷则直称“倦鹤”。我们都知道任熊、张熊、朱熊被称为“海上三熊”。窃以为虚谷、任伯年、胡公寿，因为他们的“寄鹤轩”、“倚鹤轩”和“倦鹤”，完全也可以称其为“海上三鹤”。虽然“海上三鹤”的名称系笔者杜撰，但他们似乎更有理由，“三鹤”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三熊”要长得多，而且，他们多有合作，成就也要比“海上三熊”高出一筹。

任伯年对虚谷的人品、画艺十分钦佩，伯年尊虚谷上人为“道兄我师”，他曾为虚谷画过肖像，也为虚谷画扇题字。

虚谷对任伯年出众的艺术才华同样也是十分钦佩。1887年虚谷为任伯年作《山阴草堂图卷》， “山阴草堂”是任伯年画室住所之地，画这种图卷，虽然没有“革命圣地”、“青少年教育基地”这样的高度，不说敬仰，至少是有一种高雅、清逸之地的意思在，觉得山阴草堂“有仙则名”，值得一画。虚谷还为任伯年所画《高邕之书匈(丐)图小像》轴作长款题跋。

【名称】清 虚谷 梅鹤图
【年代】清代
【简介】纸本，设色，纵145.2厘米，横78.9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本幅画二只白鹤在梅枝间翩翩起舞。画家以顿挫的侧峰描绘了如剑如戟、铁干清曜的梅树，那参差交错的枝条，棱角分明的花瓣，突出了梅花天生寒骨、峥嵘向上的铮铮傲骨。鸣飞的白鹤，一改光洁华美、悠闲典雅的贵族气象，而以苍劲的笔触写出长颈后缩收紧，雪羽铺展飞扬的奇特造型，突出了仙鹤卓而不群的风神和凌空向下的劲势。
虚谷与任伯年在人物画上时有合作，如虚谷画《月楼小像轴》(1878 )《高邕之像轴》（以佚）均由任伯年“补景”。

他们都是仁和(今杭州)高邕之的朋友，虚谷、任伯年都曾为高邕之夫人追写画像，任伯年写高邕之夫人的《隔帘仕女图轴》(1886 )，虚谷为之题款，书以邕之绝句一首:“旧事浑疑梦，依稀画里寻，梅花寒若此，也动隔帘心。”虚谷写高邕之夫人《仙影像卷》( 1887)自题引首“仙影”二字。

虚谷与蒲华的关系很好，有合作作品，他也绘有《紫藤金鱼》送给蒲华。

虚谷与胡公寿、任伯年、高邕之、蒲华以及吴昌硕、张熊、王礼等书画同道的深厚友谊及艺事交往，极为生动地呈现了“海上画派”艺术家平和欢愉的生活场景。

▲紫藤金鱼图

二、虚谷绘画的笔墨语言

在海上画家中，由于商业性的原因，许多画家追求雅俗共赏。而虚谷是另辟蹊径的，以其冷逸清雅、虚静隽永的风格出现在画坛。

虚谷是一位带有元人逸趣和新安画派奇峭的画家。

这种冷逸与奇峭，与虚谷的用笔有一定关系。我们知道，绘画和书法用笔写出的线条都讲究中锋用笔，方圆结合、刚柔相济，有收有放、有藏有露，这些审美规范基本上是出自赵孟頫的一气跋语：“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已。”中锋用笔是书画界的常规。而虚谷善于破常规，他善用“战笔”、“断笔”，断笔比较好理解，而所谓的战笔，是行笔过程中一种缓慢的、中指略微拨动、如同颤抖的笔法，这在绘画书法术语中也有如屋漏痕的说法。虚谷中锋、侧锋、逆锋互用，苍苍莽莽，线条断续顿挫，笔断而气连。虚谷之笔墨，侧、逆、飞白，更见炉火纯青，用笔有摧枯拉朽之势，笔笔送到而静气随之。因此，无论山水、花鸟，那些柳叶在春风里飘荡，竹林、菊花下鱼儿在水中游弋，松鼠在红叶之间跳跃，由虚谷画来，都会有一种拙味，一种禅意。

【名称】清  虚谷  梅花松鼠

虚谷一生喜欢梅花，反复画“开到人间第一春”的梅花。他寓居苏州时，住在梅树繁密的香雪海。这幅梅花与松鼠，一树红梅盛开，梅枝四出，生机勃勃，松鼠似乎也颇解骚人之意，静静地伏在枝头赏梅，眯着眼睛，一副陶醉的神态。古时候有个华光和尚，画了四十年梅花，自谓“圈花瓣稍圆而已”，而虚谷的梅花瓣，并不很圆，有一种顿挫感，这也是他的一种变形与夸张。
在中国画中，笔墨非常重要。笔墨是形式，也是内容。
虚谷在笔墨语言的纯化方面个性极为鲜明，他的线条近于单纯，却韵味十足，他的线条及空间营造虚虚实实，不期然有一股逸气在画面上回荡，随着视线转移，这股逸气也慢慢地流动、凝聚，是闲云野鹤，是托钵行脚，也许这就是禅意。
虚谷敷色淡雅，重视色调的统一与淳朴的美感。他还善于在色纸古金笺上使用白粉，使其白色荷花、仙鹤毛片和白粉含石绿的折枝兰花等，显得栩栩如生。虚谷画批把、桃子的色调也与海派其他画家不同，比如吴昌硕画的寿桃，所谓“三千年结实”透熟的琼玉山桃，通常是用来祝寿的熟透的桃子，而虚谷画上的桃子，多采用一种冷色调，比较青涩、硬实，更像是普通百姓用来尝鲜的。桃叶最具虚谷特色，以侧锋横笔画叶，爽快、利落、凝练，有金石的顿挫感，使得整幅画面增加了作品的冷隽与沉静。
虚谷常画松鼠、金鱼、鲦鱼、松鹤。这些题材，由虚谷画来，不但格调清逸、活泼可爱，还充满着生活情趣和感悟。虚谷的题画很具玩味，有一幅画面上是树枝与水中游鱼的画，虚谷在画上题上“水面风波鱼不知”，一语道尽了江湖险恶，也反映了虚谷对人生、对社会深沉的隐忧。虚谷深谙禅理，兼具儒、道深厚的学养，因此他以一种含蓄、冷隽的笔调和洗练明快的造型，创造出沉郁的意境，使观赏者有一种莫名的遐思。

【名称】清  虚谷  竹桃

看海派画家的画，有时如同红学的“索隐派”，这幅竹子与桃子，估计也有祝寿或者平安、长寿的意思在。画面中，双勾线条的竹子与团块状的桃子，有线条与块面的关系，且两者之间有联系，有交叉。竹叶丛有疏有密，桃子也有聚有散，加上款识印章，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左下角收藏印章偏大，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画面效果。
中国画是高度提炼的艺术，从造型、笔墨到意境都需提炼，在此过程中提炼的往往是对象的共性，却需以个性方式来呈现。虚谷用顿挫、断续的笔法，加之以淡墨、渴墨、枯墨、焦墨并用，出奇制胜，使得我们一眼便能在茫茫“画海”中指认出他的作品。比如虚谷画菊花，他不画那种花瓣繁密、花冠斗大的菊花，虚谷笔下的菊花萧疏、生涩，是不大为人瞩目的野花，菊花花瓣线条有时还留有缝隙，并不搭在一起，有一种山花的清香，冷峻的意韵。

虚谷可能是海派艺术家里在笔法和趣味上最富于修养而不失变化的画家之一。就像他以后的名字“虚谷”的含义，在海上画派商业氛围很浓的环境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虚谷似乎是最超脱的，在《冬梅》诗中，虚谷自己就认为:

满纸梅花岂偶然，天生寒骨任周旋。
闲时写出三千幅，行乞人间作饭钱。
虚谷的绘画师法弘仁、程速清脱苍劲一路，很多几乎是白描起稿，行线秀劲，犹如刀削而下，刚健而不流滑，然后敷以淡彩。虚谷这种清脱苍劲的用笔方法，不单表现在山水画里，也运用在花鸟画的创作上，给花鸟画一种崭新的格调。

虚谷画游鱼，那种鲦鱼类的，却又是另一种画法，他没有采用那种如屋漏痕、如印印泥的线条，而是速度很快，甚至摒除了书法线条，常常还有速度感与运动感。虚谷是否有庄子“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的感慨，不得而知。而画游鱼的同时，许多画在水面上画有落花，落花与游鱼，这是一组生命的对比，反映出来的是感叹人生的无常，感叹生命的短暂和惜春、伤时的惆怅。

【名称】清  虚谷  春水鱼游

虚谷画游鱼，那种鲦鱼类的，常常有速度感与运动感，虚谷是否有庄子“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的感慨，不得而知。这幅画的用线，没有采用那种如屋漏痕、如印印泥的笔法，而是速度很快，甚至摒除了书法线条。虚谷画游鱼的同时，常在水面上画有落花。落花与游鱼，这是一组生命的对比，反映出来的是对人生无常、生命短暂的感叹和惜春、伤时的惆怅。
三、虚谷绘画的构图特色

虚谷的画构图、造型奇特，章法与众不同。他善于调理把握章法的中偏、正欹、平奇、虚实、轻重、藏露与布白。虚谷的画，善于把画面的主要部分，画在比较中心得位置，有时甚至四角都虚化处理，尤其是小幅、册页画面，更是常用这种构图方式。像这幅《松鼠端砚》图，虚谷就是把松鼠、端砚画在画幅的中心位置，四角都空出来，只有一个角用于落款。

▲松鼠端砚

虚谷善于用“虚”，他的虚，用得大胆而巧妙，使画面空灵，有强烈的空间感。这在长条竖式画幅上表现也非常明显，见过虚谷的四条屏花卉，横斜排列巧妙，气势浩大，敢于突破常规。作为僧人画家，虚谷绘画的平中求奇，自然而然，也合乎佛学：“有源律师向大珠慧海禅师请教，有源律师：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大珠慧海：用功。有源律师：如何用功？大珠慧海：饥来吃饭困来眠。”从而达到静中有动，虚实相生，生意盎然。

虚谷的画有海派画家所共有的笔墨清新的一面，然而最可宝贵的还在他表现物象形体的敏感上。他吸取前人观察事物和如何表现的长处，融汇了弘仁的清劲，新罗的技巧，金农的朴实。虚谷画的许多蔬果花卉，幅面都很小，造型极为简略。但他的用笔设色细腻动人，既注意物性又注意画面的节奏和章法上的新颖，因而他的画能够超然象外，耐人寻味。

因此，有人甚至认为，虚谷对物象形体的处理，很近似欧洲现代绘画之父塞尚。虚谷十分注意对象的体积感，与塞尚不同的是，他的意匠经营，天然地具有东方艺术的性格特色。固然，形式是绘画艺术表现的关键，但它必须来自画家在客观世界真实的新感受，笔墨因人而异，当随时代而新。因循守旧也是形式主义创作方法的一种表现。

虚谷的画富有趣味，善于巧妙地夸张、变形是他的一大创造。他有许多画，处理画面有自己的一套删繁就简方式。比如金鱼，虚谷笔下的金鱼很有特色，常常是方头短尾，形态简练夸张，逗人喜爱。虚谷的有些画，弧形喜欢用短直线来处理，这样处理，一则是求变化，又让人感觉质朴，如同浙派篆刻中运用的切刀。

虚谷画鲦鱼、河豚、鲳鳊鱼，乃至瓜果禽鸟，有意识地运用几何结构分解法，把河豚、鲳鳊鱼画成椭圆形、圆形，竹笋画成长锥体，桃子、枇杷画成正圆形，这些在形体上都有变形与夸张的物体，经过虚谷的组合，形成各种几何形体的对立与冲突，造成虚谷绘画浓重的抽象意味和装饰效果，这也是虚谷绘画接近现代绘画的重要原因。

【名称】清  虚谷  金鱼双挖

古人作画，有以“临渊羡鱼”为题者，且大多以猫为主体，蛰伏石上，窥视游鱼。“临渊羡鱼”之说，含不如退而结网之意也。

鱼和猫有食物链的关系，作为食料，鱼乃猫之所爱。而松鼠以松果为食，松鼠眼中的金鱼或许如同焦大眼中的林妹妹。所以，松鼠只是静观，心无所求，一切随缘，松鼠乎？虚谷乎？

四、小结

虚谷的艺术实践可以证明，对生活的探索与感悟是艺术形式发展的关键，他笔下无论是一花一木，还是飞禽、松鼠、游鱼，无不给人清新的形式美。这里自然有虚谷对传统的深入学习与理解领会，更有画家对客观自然真实的会心之处。师法传统与师法造化，使得虚谷在海派画家中艺术造诣高深，他工写真，精花鸟动物，所作金鱼、松鼠、仙鹤、花果活泼清新，富于动感，简练夸张，极富个性和装饰趣味，在海派中独树一帜。

经典的虚谷画作有《菊花金鱼图》、《紫绶金章》、《松鹤图》、《水面风波鱼不知》、《枇杷松鼠》等，还有《春波鱼戏图》、《松鼠端砚》、《猫蝶图》、《赤练蛇》、《河豚春笋》、《梅花金鱼图轴》、《猫菊纨扇》等。

虚谷是一位谦虚的画家，他的花鸟画很有成就，但他直到晚年依然追摹前人，师法传统，比如他对新罗山人的潜心学习。他在六十八岁所画的《鹤石图》、六十九岁所画的《梅鹤图》和七十岁所画的《修竹松鼠图》上，都谦虚地题写着“仿解弢馆”、“解弢馆本”，这种对传统、对前人的虚心学习领会，不懈探索，是成就一个画家的必要条件。

虚谷传世作品不算很多，据有关专家估计，也就四五百张。上海画院著名花鸟画家江寒汀独嗜虚谷，他的精心临摹之作，几可乱真。据江门弟子说，当年有很多江寒汀模仿虚谷的作品，当然江寒汀不是为了造假赚钱，也有证明自己功夫的意思，正如张大千模仿石涛的作品。

虚谷亦擅诗，如前引的《冬梅》诗有“闲时写出三千幅，行乞人间作饭钱”句：三千幅在当时或许并非夸张之词，也道出了他对书画艺术挚爱的肺腑之情。虚谷临死前，还写过一首《除夕》：:“儿声爆竹隔邻家，户户欢呼庆岁华。明日此时新岁月，春风依旧度梅花。”如此等等，痛苦之中依然倾吐着他对书画、对炽热生活的无比留恋之情。他的书法伟峻高格，冷峭中透着刚毅的气息，亦喜用焦墨干笔，线条如同林散之，神采奕奕，书如其人。著有《虚谷和尚诗录》。

在近代群星闪烁的海派画家群里，独往独来的书画僧虚谷，以其笔墨的清纯与绝逸，璀璨夺目，成为画坛一位杰出的大师。

【名称】清 虚谷 枇杷图

【年代】清代
【简介】立轴，纸本，设色，纵129．8厘米，横72．1厘米。南京博物院藏

此图画枇杷数枝，枝干直挺，穿插交错而又层次分明。构图顶天立地，布满全幅，用逆笔、枯笔，粗细有致，给人以鲜明的节奏感。设色明丽，显出枇杷长势壮盛，个个饱满，把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此画是虚谷去世之前的作品。

【名称】清 虚谷 松鹤延年图
【年代】清代
【简介】纸本，设色，纵184.5厘米，横98.3厘米。现藏于苏州博物馆。

图上满地黄菊，花繁叶茂，苍松参天，藤萝四垂。松侧菊畔有一雄健的丹顶鹤傲然而立，一爪举前，悠闲自在，一爪着地，岿然不动。松针茂密而疏松，菊花竞艳而吐芳，作为画面的中心，丹顶鹤俨然是这方小小世界的主宰，注目远方，神态安详。整幅画作给人以一种福寿康宁的愉悦和满足，充分地体现了“松鹤延年”的题旨。

【名称】清 虚谷 小桥流水图
【年代】清代
【简介】立轴，纸本，水墨，设色，纵83厘米，横50厘米。（新加坡）国立大学李港乾美术馆藏

图山水画，用笔与其花鸟画同，以小笔、侧锋、渴墨为之，有涩拙趣，而画树叶与山峰等则卧毫为之，本图亦然。所画山水多小幅，本画也不大，便于发挥其技法与特长。本画景色似从其家乡徽州黄山一带自然中写生或观察得来，构图有西洋画透视法影响，与传统山水画式有别。而线条之虚涩与设色之清雅，表现景色灵秀幽静之意趣，恰到好处，独具特色。

【名称】清  虚谷  鹤石图 

宋徽宗赵佶有《瑞鹤图》，画面上祥云满天，瑞鹤群舞，表达出吉祥富贵、长乐无疆的美意。虚谷也喜画鹤，然而，虚谷这幅画中的仙鹤却是缩头藏颈，单脚立地，表达了画家内心深处的幽独与寂寞，正如苏东坡所说的“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卜算了·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画中多用枯笔，与题款书法十分协调。

【名称】清  虚谷  赤链蛇

著有《寒松阁谈艺琐录》的张鸣珂曾经有诗说虚谷：“性僻又好奇，书画破常格。喜作赤链蛇，见着恒辟易。”(《松寒阁诗》）海派画家很少有人画赤链蛇，作为僧人画家，从贯体、梁楷到八大、石涛，常常有好奇破格甚至惊世骇俗，用以与时流保持一定的距离。虚谷作赤链蛇也应作如是观。画中蛇身色彩渗化，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意，而蛇头处的留自，如同舞台的追光，使得画面的主要部分突出、亮丽。

【名称】清  虚谷  观瀑图

虚谷作画以花鸟画为主，大概念的花鸟画范畴也可以包括鱼虫与松鼠之属。

从这幅山水画，可以看出虚谷受新安画派弘仁、梅清、程邃一路的影响。这也十分正常，虚谷原本就是新安人。观瀑听泉，是文人雅事，只是画面上，没有文人结伴观赏，在观瀑佳处、也未设以亭台，可以想象是一个荒野之所。或许如王安石所言：‘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如果先读虚谷的两句诗：“一觉浮生尘世外，空山流水岂无人？”再来看这幅画，意境自然更妙。

【名称】清  虚谷  竹林小桥

笔墨语言是画家思想的载体，是创作者精神的显现形式。虚谷这幅画中，两棵大树，虽树径合抱，却未画树皮纹理，与水面的空白相呼应，屋宇上部的竹叶，也没有用通常的“个”字、“介”字笔法，而是随意且有虚谷特色的双钩线。尽管这幅画中的古树、竹林、屋舍，还有小桥流水，颇具生活气息，但由虚谷画来，仍然有一种平淡、萧疏、清旷的意境。

【名称】清  虚谷  竹林白条鱼

虚谷晚年所作，多有枯笔、战笔、断笔、逆笔。如果说吴昌硕的画中线条犹如沙孟海，那么，虚谷的可以说如如同林散之。

这幅画，虚谷在构图上用竖笔画竹叶，用横笔画游鱼，而且竹叶与鱼在形体上又有些类似，这种交叉，更使人产生一种动感的错觉。

【名称】清  虚谷  金玉满堂

作为册页，这幅画非常饱满。

金鱼，是虚谷常画的题材，在流传下来的虚谷作品里，金鱼占有较大的比例。虚谷画的金鱼方头短尾，憨态可掬，与吴作人尾长如裙那种有明显区别。尽管金鱼作为观赏鱼历史悠久，但在虚谷之前，以画金鱼出名的画家可谓凤毛麟角。

虚谷金鱼题材的画作较多，说明有市场；金鱼的受欢迎，窃以为从侧面也反映了当时上海的城市化进程。

【名称】清  虚谷  佛手

海派画家有丰富的吉祥文化内涵，这幅水仙与佛手，即仙即佛，倒是很适合方外之人虚谷。佛手表面起伏粗糙，包括枝干，画家以断笔画出，水仙花也作了相应处理，使得画面笔致一致，有一种虚灵的感觉。在色彩上，水汕花瓣与佛手也有一种呼应关系.整体和谐协调。

【名称】清  虚谷  松鼠

虚谷是画松鼠的高手。这幅松鼠图，描绘漫山红遍的清秋时节，松鼠在山间树枝上闪展腾挪、相互嬉戏的场景。画面充满了生机，尤其是下方那只松鼠，正欲飞蹿至另一树枝，其缩身起跳的动作极其灵动，反映了画家捕捉松鼠神态的观察能力。

【名称】清  虚谷  双清图

一枝梅花、一颗白菜，画面很简洁。而作为册页小品，尽管简洁，分量已经足够。梅花与白菜两件物事，一代表精神，一代表物质，这就是虚谷。

其实，白菜出现在画上，也代表精神——时代精神。倘若不信，你可以试着想象一下：王冕“只流清气”的梅花能加一株白菜？金农“空香沾手”的梅花能加一株白菜？

【名称】清  虚谷  紫绶金章

海派画家作品，多有表达吉祥如意、平安富贵的意义。海派画家常常以牡丹寓意富贵，以水仙寓意神仙。

利用同声谐音或隐喻的方法，表现某种特殊含义，如牡丹配海棠，寓意“富贵满堂”；天竺配芙蓉花，寓意“天祝荣华”。因此，虚谷这幅紫藤与金鱼题上“紫绶金章”也就顺理成章了。紫绶金章，即紫色印绶和金印，为古丞相所用，借指高官显爵的意思。

【名称】清  虚谷  游鱼图

虚谷画鱼，最多的两大类，就是鲦鱼与金鱼，还有较多的是鳊鱼、旁皮鱼与河豚。与八大山人画的鱼相比，虚谷笔下的鱼一个个是生活化，这类鱼是常见的、池塘江河一般都有的；再一个是生机活泼，自由自在，有庄子所谓“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的意境。

【名称】清  虚谷  读书图

这幅设色山水小品，画的是傍山依水的书斋，文人临窗读书，屋外植有梧桐、杨柳。画面场景清旷，笔法冷峭、设色沉稳，运笔富于变化。画上用带有魏碑笔意的隶书，题写了“约庵大人钧诲”，是为清同光年间名臣阎敬铭所绘，属于虚谷的早期作品。

【名称】清  虚谷  秋英图

吴茀之有幅菊花图，上题：“老菊灿若霞，篱边斗大花。”因为升斗的“斗”，被解读成争斗的“斗”，文化大革命后期吴茀之被关押批斗，吃尽了苦头。祸根就在于“斗大花”，虚谷才不画那种花瓣繁密、花冠斗大的菊花。他笔下的菊花花瓣不多，可以说是萧疏、生涩的，也可以推断是属于不大为人瞩目的野花，有一种山花的清香、冷峻的意韵。

【名称】清  虚谷  金秋鱼乐图

这幅画，在壁立的湖石石缝间，见几丛双钩细竹与菊花，其下数条金鱼悠然游弋，款日:金秋鱼乐图。虚谷用双钩画竹，有宋元人遗法，菊花也有他自已的特色，花瓣不多，形似野菊;金鱼更有特色，方头短尾，形态简练夸张，逗人喜爱。

【名称】清  虚谷  竹鹤图

虚谷号“倦鹤”，画鹤时喜画一脚着地，一脚蜷缩，缩头曲颈，有一种不容时流、束手旁观、超然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禅境，还带有一丝忧伤、惆怅，甚至悲怆。作为背景的竹子，浓淡相间，水墨淋漓，从墨色效果看，应该是画在熟宣纸上。

【名称】清  虚谷  树结宝珍

虚谷的作品崇尚简洁，这幅画因为题款“树结宝珍”，宝珍当然多多益善。金黄色的枇杷颗粒饱满，层次分明，虚谷在处理树枝构成关系时，采用向上直插的形式，在枝叶、果实比较繁密的情况下，仍然能够感觉到明快、简洁。

【名称】清  虚谷  松鼠葡萄

这幅画，松鼠皮毛以干笔、散锋皴擦，蓬松而有立体感，表现出松鼠毛茸茸的质感。而葡萄与叶子采用泼墨泼彩，渲染水墨淋漓。松鼠眼睛透露出机警特性，降落伞似的硕尾倒挂，可以想见其腾跃、摆动之灵活。

【名称】清  虚谷  鱼笋图

鱼与笋，有农家山野自然风味。从画面效果看，鱼与笋一浓一淡，相映成趣；还有就是穿插，有笋与鱼的穿插，笋与笋的穿插；再是形状，笋是圆锥形、鱼基本是椭圆形。如果把鱼解读成河豚，或许还能联想到苏东坡《惠崇春江晚景》的诗句：“正是河豚欲上时。”

【名称】清  虚谷  修竹双鸟

虚谷此画，写竹林里两只鸟刹那之间从半空飞速掠下：是为了觅食，抑或是为了规避鹰、鹜之类的猛禽?这种生死时速，这种直下的危险动作，使人想到鸟类生存之不易。推鸟及人，反映出虚谷以及周边的海派画家也生存维艰。

如果达观些，也可以如同沈尹默的诗句：“飞鸟影中明世事，落花声里了春心。”

虽然虚谷写着“仿解弢馆笔”，构图用笔却与新罗山人迥异。

【名称】清  虚谷  松鼠

虚谷画松鼠常常采用一种拟人化的方式，这是虚谷反映松鼠在野外以松果为食的真实生存状态的一幅画，画面生动、自然。

画中，在松鼠、松树、竹子、山石的描绘上，在色彩尤其是水墨的运用上，在线条的组织上，在竖式构图上，无不显示出虚谷的娴熟绘画技能。

【名称】清  虚谷  枇杷

提梁壶相传为苏东坡所创，是典型的文人用器具，特别是到了清代陈鸿寿作曼生壶(曼生是陈鸿寿的号)以后，文人壶风自此而盛。这幅提梁壶与枇杷，反映的是文人休闲、清净的书斋生活。

【名称】清  虚谷  柳蝉图

画蝉，画家多画立在枝头的鸣蝉。据说张大千拿《绿柳鸣蝉图》请教齐白石，白石来人说：“先生此作极为传神。不过，我听老农说过，蝉在树上，一般是头向上的。”蝉鸣时节，张大千观察树上鸣蝉，果然发现都是如同白石老人所言。张大千与齐白石谈起这件事，白石老人淡淡地说：“我也观察过的。”

传说只不过是传说。齐白石画蝉大都是头向上的，也有水平横停着的，头向下倾斜的，甚至还有头向下垂直停在树枝上的。但我至今没有看过齐白石画的飞蝉。

虚谷画飞蝉，实属难得。

【名称】清  虚谷  壶天小隐图

按照道家说法，“壶天”、“洞天”皆为仙境。元代张可久有《寨儿令·小隐》曲：“种药田，小壶天，伴陈抟野云闲处眠。”

而壶，又是传统文人必备之物，无论酒壶、茶壶，尤其是陈曼生之后，壶，还成了文人书、画、刻的载体，出现了文人壶的概念。虚谷此画，山野茅庐，一高士拥壶闲坐，山中岁月，悠哉游哉，日长如小年。

文章来源：《中国历代画家佳作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