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化是时间的散步,艺术是救赎的光 :艺术家老赫访谈
2022-07-16 吴国全( 黑鬼 老赫)
对未知世界的寻求,对光和暗物质的迷恋,对神秘的人类精神世界的神往,以及我对宇宙边界的猜想和精神迷狂的遐想,让我的生活产生了不止息的诗意。

老赫,光诗之167,190.5cmX153.5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对话者:老赫、纪余夫


一、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身体,我好像是一个能窥透世界身体的魔法师

老赫,无题,90cmX60cm,2020年


纪余夫:您在光诗系列的作品,比如2020年的光诗系列,有很多一片又一片重叠的画面,像小时候母亲买的雪片糕,又像是细线拉切出来的线中线,从我的角度,是作品的生命线,这艺术线或生命线,要怎么去理解? 

老赫,光诗之127,176.5cmX1149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老赫:我想把对宇宙、对暗物质以及对人的精神世界的种种猜想、幻想、遐想、设想、推理变成一幅又一幅艺术作品,接着往前走,再形成一个又一个系列性的创作,使这一个又一个形成系列的艺术创作,成为塑造一个人类艺术精神公园的材料和元素。

希望通过我的想象、我的图画去启发更多的人走进更有趣、更有把玩性和欣赏性的多维精神空间。

对未知世界的寻求,对光和暗物质的迷恋,对神秘的人类精神世界的神往,以及我对宇宙边界的猜想和精神迷狂的遐想,让我的生活产生了不止息的诗意。

在创作中对光能、光波和对暗物质的外显化、视觉化传达使我心醉神迷。

我对那种看不清,摸不透的东西的视觉化有一种受虐狂似的欲望,用猜想去填实,用遐想去补充,用特殊的方法去捕捉和缉拿我精神的恋人。

对光的研究越来越觉得光的奇妙,想想看,我们看到天空中、宇宙中传来的光,至少是75亿年前发出的,是以299792458米/秒,向我们奔跑而来的宇宙使者,向我们人类报告着多少亿年之前宇宙在诞生之时的繁华、沧桑与绚烂。

我试图把暗物质、暗能量和波重新赋予生命,进行人格化、拟人化、诗化,让这些能量多一些呈现的方式,多了一些调皮和对人类的戏耍。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身体,我好像是一个能窥透世界身体的魔法师,知道了它行动的轨迹,用我特殊的方式让它现形,让它赤裸着身体展现它们的骚风浪气的舞蹈。这一批作品是慢慢形成的,这是多年孕育后的结果。


我喜欢音乐,喜欢电影,喜欢视觉艺术作品,喜欢现代文艺作品,喜欢建筑以及摄影作品,可以这样说看这些东西让我坐坏了几套沙发,用坏了七八个碟机。这些年里,我听了大量的音乐,就是把我能收集到的光碟,那些古典的、现代的、指挥家、作曲家、乐队的……各种东西,我都拿来欣赏。

平时我还喜欢从电影里面找一些突破点,尤其是现在很多科普视频里面,让我们对宇宙、对暗物质……等等激起我探寻者的好奇心。

我的这些系列性作品,实际上是试图让暗物质、波和光波、波能移动的轨迹视觉化,我不断努力去想象着,这种轨迹移动的节奏、韵律,如何与音乐发生关系。

老赫,有关波 波能的猜想的水墨视觉化,160x595.5cm,2019年


我想,它不是一个简单无趣的、单调乏味的移动,它让我们看起来有些调皮,有些意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时候是个正人君子,有些时候是一个泼皮无赖,有时候跳着探戈,有时候迈着华尔兹舞步,有时候掂着脚尖来段芭蕾舞。

这样,我所表达的一些东西就像是看不见世界的世界的外显和视觉化,极富一个对立体人类理解和想象,她有人的性格,我对这个看不清摸不透的物理世界的一种诗化、武断和戏谑式的展呈。

有了不同的角度的理解,波是通过一种什么方式传递它的能量?光波又是怎么在时间这条线上舞蹈?向我们调皮的走来?

还有一个,我觉得和工具、材料的关系很大。比方说给你一个毛笔,一个长锋或者是一个排笔,画出的、涂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硬质和软质的工具,不同厚薄能一样吗?加上不同的速度、轻重使其在呈现上多了一些异样趣味。

嗯!我制造了大量的工具,我是想通过特殊的工具,把我能理解到、捕捉到的特有的内风景变成可见风光。

要实现内风景的外化,暗世界的明化,隐世界的显化,无可名状的视觉化,选择适合的工具太重要了。

材料也是这样,材料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布面或者是不同的纸面是什么?接触面是光滑的还是粗糙的?另一方面,厚薄,湿水后是否变形?形成不同的纹理?这两方面对艺术的表达都会起到不同的作用。

比方说材料∶有厚涂或者是薄涂?叠加多少层画面出现脏感,就像传统工笔画里面的三矾九染,一层一层的薄薄的在里面叠加出新的色彩和异样的感觉。


二、创造一个让欣赏者能够发酵的酵母,分发一颗种子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年

纪余夫:在您的作品中,那种抽象的黑,抽象的白,抽象的灰,在极黑、或极白、或极灰、极虚之间,除此以外,就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既抽象又幻化,要把人逼进一种静默或者恍惚、沉默的状态,有一种压迫感,但认真一看又有呼吸感、轻逸感,无数的细线在震荡,好像在不断的喃喃低语,比如2020年创作的对空的审判系列等等,似乎在召唤人在艺术中完成一种救赎,可以让破碎的心灵找到一种释放,一个重新呼吸的地带,不知道您在创作过程是一种什么样的内在心里的想法?

老赫,对空的审判之36,156cmX210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老赫:不少人看了我的画后,就很惊讶,纯水墨居然还能做出如此丰富的效果,感觉这挺过瘾的,也有朋友建议我去用不同的颜料来画出这些效果,实际上我也专门考虑过,其实画色彩的人多的很,但是用纯水墨来做作品,又能做得好的实际上并不多,这的确是一件很有难度的活儿。

因为,单单从一个黑色里,重新整出一个千变万化的世界来当然难度极大!


一般人很难对多层次有分别,谈层次感在未经专业训练的人那里是很难的事。比如说,对未经训练的人,能分别出多少种白来?(还可以从色度上讲)未经训练的人,能分别出多少种黑来?(还可以从色度上讲)色彩的层次、结构的层次、节奏、韵律的层次、造一个形的层次、心理的层次、以及风格的一致性和风格的演进问题,绘画与其他视觉艺术的关系等等。

其实,要进入到专业的本体之内,还有很多很多非专业人士根本不屑一顾的东西,但是我们是专业做这个的,我们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每一个地方看似不经意,实际上都是有讲究的,这样就和那些没有讲究的作品形成区别,所谓好和不好,有时候可能就在一条线的转折处稍稍用力了一点,有的可能是在某一条线的开头或者结尾处显得虚或者实,粗一点或者细一点,都有可能影响一幅作品的整体效果。

我在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能达到这种效果?只有干净,干净得几乎接近于纯粹,砍掉了那些影响我表达的枝枝蔓蔓,这样才可能抵达理想中的至纯之境。

我在追求一种既清新薄如蝉翼,又厚重如青铜洪钟的质感,有节奏又是极其模糊的效果,就是要一种特殊的清楚,也是一种别样的模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和魅力。

我实际上,在追求一种特殊的视觉效果,这种效果想传达出一些特殊的理念,我不是学习哲学专业的,但是我被哲学里面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时不时的勾起我沉思与遐想的东西迷住了。

很多人谈起哲学这些东西,希望什么都能听得懂,看得透,但是我不希望是这样。如果一个东西完全的看透了,听懂了,就像一道数学题被解出来之后,也就被人束之高阁了,这对你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我们说的艺术也是一个道理,因为艺术一旦变成了一个馒头,就是一个馒头,一个西瓜就是一个西瓜,可能那还不如我们用手机拍个照片。

就是因为我们在简单的一条线里面藏了一些你我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有这样一条,直或是曲或者是毛边的线或者是有工业感的线,这里给人们传递的是我们生活当中很多极其微妙的东西,它并不是画方格,要么是前面一格,要么是后面一格,要么是上面一格或者是下面一格。

艺术品的好坏,在很微妙的地方呈现出来,如果我们对那些微妙变化的地方不能察觉,实际上我们是没有得到欣赏某一个艺术家作品真味的点。

创造一个让欣赏者能够发酵的酵母,分发一颗种子,使意识流动起来、让思想流动起来、逼着生活也流动起来、在古代与今天的战争场景中躲躲闪闪,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中来回切换,在中西古今的哲学概念中跳来蹦去,使所谓的现实生活、使所谓的真实生活虚拟化、文学化、诗化、电影化、意识流化、蒙太奇化、游戏化。

老赫,对空的审判之10,155cmX225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我们要走进历史书里,我们首先要进到我们的意识里,我们要走进文学作品里,我们要走进哲学的概念里,我们要和这个时代,进行搅拌成新的有血有肉的精神生活的世界。

我的画大部分是有名字的,而这些名字主要作用是多多少少控制一下欣赏者发散思维的时能有一个夹角,不至于在欣赏我的作品时漫无边际的胡乱联想,缺乏精神生活的发散,我是想为创造者和欣赏者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使最后要被屠宰的猪和牛能按照我设定的线路顺利的到达我所设定的屠宰场。(完全的、低级别的自由联想是廉价的)

好的艺术和不好的艺术到底有多大区别呢?

我们这样来说吧!同样画一个山水画或者同样画某一个人,为什么有的是很好的艺术作品,有的却只是一个习作,甚至是一个不太好的习作呢?这个道理也可以用在中国好的书法作品里讲得通,你看看,同样是中国汉字,我强调的是同样那几个字,为什么每个人传达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的趣味、风格、甚至某个人精神的内像。

有的就没有这样一个东西,你看看同样一个字,它实际上就在某些地方用力点,起承转合,谋篇上一个字与下一个字的关系,左右行的穿挿避让,整篇的起与尾部的承接,怎样布白怎样用黑,是要颜真卿的调调还是要张旭的趣味或是自己另创一格,有这个考虑和没有这个考虑效果是大不一样的,然而这又有一个度的问题,所以难就难在这里,不然就是满大街的大师了。

传统中国画里面不断的在强调笔墨欣赏问题,实际上是一个过时的想法。以前中国文人用毛笔作画写文章,而且不同的体工整严谨,洒脱浪漫等等,作画者又大多是好的书法家,故将书法里得到的感受和趣味移入画中,注意!这个时候你不去欣赏笔墨是错误的。

而现在大部分人几乎是99%以上的人都很少去接触毛笔或者根本丧失了欣赏毛笔用墨在宣纸上的效果,这样它的基础没有了,而且现在的社会出现了很多新的东西,我们的欣赏点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转变,所以说,这个时候再一味去强调笔墨的唯一性,强调笔墨的重要性是不合时宜的,是一个错误,而且有可能让我们丧失掉对其他事物的敏锐性,从而使得中国艺术显出不应有的老成。

现代社会发展的太快,有很多新的东西是可以被我们去欣赏的,为什么我们不停的回到传统里面,只是欣赏笔和墨呢?尤其是有了工业革命,有了信息革命。

我们可以看到大块面光滑挺阔的玻璃幕墙,笔直平坦的路面,威风凛凛的大飞机,有70多个系统的航空母舰和高耸挺拔的建筑,他们的欣赏点已经迥然有别于农业社会,它们这些变化看似很形式很表面,实际上是在追求那种特有的力度,有的时候追求弧线特殊的弧,你看看,我是想说社会在演进,伴随着我们精神生活的艺术,艺术被把玩的中心、欣赏的点也应该有新的情人。


三、艺术是一束光,就像在幻觉中将要淹死之时飘来的一段段的朽木

老赫,无题,90cmX60cm,2020


纪余夫:作品中的光诗系列要表达什么?还有2022年最新的展览《对空的审判》,比如之37,也是作为封面图,光从水墨的黑暗之中发生,光在整个水墨的画面上,显现出色块,就像创造世界的第一缕光,那涌动的光波,是灵光,有着音乐的节奏,显现的黑色的方块就像钢琴的键盘,画面上面有水墨在起舞在跳跃也像在祈祷,我感觉您的作品,不是让人看,而是在召唤让人来听,您是怎么看的?

老赫,对空的审判之37,159cmX212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老赫﹕现在,我这种画基本上没有成熟的模式参照,但是从我的角度来说有几个点,这几个点帮助我不断的深化,使我的这类作品不仅仅有了它的皮象,也注入了内核。

就像一个人,不仅仅穿上华丽的外套,并且有很多在大脑里面挥之不去的词、画面、一些耿耿于怀的事件、场景,还有我们的精神产品,这源于前人和历史上多得数不清的艺术家为我们提供宝贵的艺术原料,古今中外的艺术家们为我们生产出了太多太多的精神产品,这里面有音乐、舞蹈、建筑、绘画等等,尤其是后现代以后,为我们提供了更宽泛的,有新意的艺术作品,它不仅仅停留在画面上,它可以是一个简单的现成品,也可以像伟大的电影一样,让音乐、故事、形象、色彩、造型、结构、历史、现实、等等都成了它的奴隶。

其实,我们现在做作品的时,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像人类社会早期做作品时的心态和动机了。是由众多因素搅拌而成的一个结果。就像我们前面说电影一样,看似一部简单的电影,却包括人类历史走到今天的很多方面的成就,都在帮助电影成为今天人类精神生活的宝库。(今天可以这样说,电影成了视觉艺术的大哥大)

老赫,光诗之180,200cmX154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你听过很多很多的音乐,你看过很多很多的电影,你看过很多很多的绘画作品,你也见过很多很多的建筑,你被古代文明洗过脑,你又被现代文明破过身,你还被后现代文明蹂躏过。

那么多的哲学,那么多的主义,那么多的风格,那么多的当代文学,那么多的心理学,还有各大宗教,还有不同原因引起的战争,什么工业革命,什么信息革命,每天充斥着大量的消化不了的,来不及消化的各类信息,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你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一个现代人站在你特有的角度,对你面对的这个世界作出的极其无力的反应,一个冏态,一个冏况。

你的思考,你的想象,你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你所处的时代都会让你感觉到渺小,尤其有好事者把人类在宇宙中的渺小道出实情,你是一个无助者,你同时还是一个无聊者,你虽然搭建一个又一个意义的小屋,你自己都知道那对于你的生存徒劳无益,你不能左右任何东西,你是被一个无知无形的暗力量抛到一个广袤无垠的宇宙之中,你的狮吼,你的狂吠,你的哀嚎都显得那般孱弱和病态。

我们所谓的艺术,像不像我们在将要淹死之前,从幻觉中漂浮而来的一段朽木?

《光诗》的创作时间是2020年,这个时间在中国,尤其是在武汉是一个特殊的年份,新冠病毒肆虐,首先在武汉,再到一个省又到一个省,再到一个国家又到一个国家,使全世界都笼罩在新冠病毒的阴霾之中。

在文学和绘画以及影视作品中,我们对黑死病、艾滋病有了一些了解,对传染病恐惧和担忧只有亲身经历过身边人的离去,只有经历过那般封城,只有经历过不断从不同途径传来的信息和假消息折磨过的人,才能够感受到这种切肤的恐惧,这种深入到骨髓的恐惧,仿佛每一立方毫米的空气里面,都飘散着有毒的气溶胶。

在这些特殊的日子里,我们心中最期盼的就是有一束光,一束神圣的光,一束有强大威力的光,用这一束光去把乌云驱散,让我们重回正常的生活。

历史上对光的颂扬,不只是科学,不只是宗教,也不只是世俗生活,在这里这一束光,就像我前面说的,在我们的幻觉中将要淹死之时飘来的一段段的朽木。

幻觉中的光啊!你就是我脱离这个恐惧且丰富世界诗的存在。即便是朽木,我也能幻化成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帝馈赠送给我们的一束光亮。

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拉开了序幕!
去吧!去寻找你生命中一段段朽木!一束束光亮!
去吧!用你无力且苍老的手去弹奏光诗的乐章。


四、要有一个搅拌和综合个人的生命经历和学养的能力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年


纪余夫:您是随机随感而画,还是在作画前先描好基本的轮廓?这种光和暗的浓重、虚薄交替,是有着为人们启示着什么吗?

老赫,光诗之231,205cmX155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老赫:我画画与其他的人画画不知道是否相同,反正我一贯的风格是我行我素,一个好的艺术家是不按常规工作的货。我想,如果是用常规的工具,常规的材料,常规的思考方式得出来的艺术很有可能跟别人的艺术撞车,所以我是从多个方面来追求,尽量与其他人区隔开来的方式。

首先你的大脑,你这颗只属于你的大脑一定是你看了很多书或者是看了很多电影或者是什么东西?比方说还有摄影还有绘画还有建筑和你听了各种音乐,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特殊的经历,并且重新结构众多的元素,如果这些异于他人,你这样形成的一个精神世界一定有别于他人。另外你有没有超常的造形能力,这个将为你独特精神世界的视觉化起着极关键性的作用。

试想,在生活中我们很多人有着很多属于自己的生命经历,也是饱读诗书,却没有写出好的文章,没有能力把自己的精神世界外化,没有这种视觉传达的能力和方法。

如果你没有一个搅拌和综合个人的生命经历和学养的能力,你的艺术一定是苍白的,贫血的,凌乱的。


老赫,光诗之174,180.5cmX156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我有了这样一个精神世界以后,实际上我的绘画,选择什么样的视觉元素,制造什么样的工具材料,去营造出合适我所表达的一个境界、一个我要建造的艺术的精神公园。

我绘画基本上是这样﹕在绘画之前的某段时间,这有可能是几天、有可能是几个月,有可能是半年,甚至可能是更长的时间,完全不去动工具,不去动笔墨,不去动材料。

我做什么呢?就是听书,看书,研究新资料,看电影。有时把我特别钟爱的古今中外的好作品反复的看,就像牛吃草以后的反刍,好像有一个在大脑里面慢慢形成的一个欲罢不能的创作冲动,有了这个阶段,我后面的作品才是一种饱满的,极富生命力的,此时不断生长出不可遏制的一种活力。

我的作品就是这种活力的生命转换,我又通过工具和纸面之间的不断对话,找到里面某些新的东西,而且我在每一次做新作品的时候都一定要这样要求自己。

在这一幅新的开始,我能不能换个打开创作的方式,能不能换一个节奏,换一个工具,能不能和我前一段时间孕育的那个精神之子发生关系,形成一个新的生命体!

而且,我还有些特殊的创作癖好,比方说在天气许可的情况下,把窗帘全部拉下,开着大声的音乐,足以刺激我,使我获得一种超验出神的我,这已不是从前的我,我会脱光衣服,让自己完全的放松,没有任何的影响你心里的念头,完全的放开,在创作上面全神贯注的去追求与一种新的境界对话。

好比庄子说的逍遥游于“无何有之乡”和“广莫之野”,我在想办法走进一个,从来没有进入过的那个境界,而且这些东西一定会和我前一段时间所研究的资料,所看的书,所听的书,所翻的资料,所思考的问题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一种看不见联系的联系,这样我才能让,每个时段的艺术品,有不同的内容邀请进来,这与简单的再生产是不同的,一个充实的新的不断生长的,有独立精神的生命体就此诞生了。

而且,我在创作过程中很少先画一个草图。首先想出一个不一样的开始,对我比较重要,这样后面怎样画完全是由着作品怎样的有机生长来,它不是一个简单的绘画作品,而是一个新的精神生命体从孕育到降生的过程。


五、人一定是一个流变,艺术一定也是流变的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年



纪余夫:您的艺术创作走过了三四十年的心路历程,您在走上艺术道路,有一个怎样的发展过程?艺术的魅力在哪里?

老赫,光诗之230,235cmX160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老赫:艺术魅力对我来说到底在哪?想想如果已经有了一个八大,我再成为一个八大,那样真没我什么事;如果有了一个毕加索,就算我又成了一个毕加索,那也索然无味。我懂了这些道理后,做作品就有方向了,我用我的研究和思考去呈现,去做我艺术精神公园的蓝图设计师,并且用一件件作品、一幅幅画作去布置我艺术精神公园的不同空间。

通过这些,首先让我在这个公园里面得到各种精神方面的需要,也想通过我的创造,让更多的人游入我的精神公园之中得到精神的慰籍,享受艺术带来的乐趣。因为艺术带来的乐趣和其他的东西带来的乐趣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哪位艺术家他的作品触动了你某根神经,他就会给不同的人带来不同的享受。我们要求欣赏者不要到迪士科舞厅里找安静,也不要在独处时非要去获得节日般的祝贺。

人一定是一个流变,随着你的阅历,随着你对自己的理解,随着你对世界的理解,随着你有不同的维度的提升,在你的作品里面会有很好的呈现。人往往会带着这些东西,裹着这些东西,藏在你的作品里面。艺术这个东西也一定是流变的。

即便是像丁乙先生的“十示”,看似很简单的符号在重复,实际上一旦你真正走进他的作品里面,分析他不同时间的作品没有哪一幅是相同的,这样对于创作者来讲他是充满乐趣的,因为欣赏者没有到达这个境界,他只是看到了符号的重复,但是忽视了这个符号后面的世界是一点点在变化,一点点在扩展,一点点在延伸。

我崇拜的对象一直在流变。

老赫,填埋空的空,120x90cm,2021年


我在考取大学之前看到的东西很少,启发我的东西也很简单,只能做到一个简单的反应,你的格局,你的人生和修养限制了你的想象,根本谈不上什么写实,什么写意?什么抽象?你只有去描摹对像的份,并且还不得其趣,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实际上是一个画画的学徒在寻找、在练习怎么画好一个对象,离表达还有十万八千里。

所以说,那个时候你只能画出一些空壳似的、有贫血症的玩意儿。后来渐渐去接触更多不同的东西,不断的启蒙了你,启发了你,启示了你。这些东西包括视觉艺术和文学作品以及哲学甚至是历史、宗教各个方面的内容。

我们现在有这个条件,这样你的大脑可以不断的吸收营养,将要成为塑造你作品的材料,这样在你的作品里产生了不断造血的功能,作品里添加了很多新的有机元素,使你的作品不断铸魂,新内容和新想法像自来水般可以源源不断,使你的精神世界和你要表达的世界,可以同样的丰富、立体、厚重和深度。

要成就当代的艺术作品,你一定要得到很多平行的当代精神产品对你的滋养和影响,使你的血液里面有很多前人和其他人所没有的,而只有这个时代才有的新想法、新看法,这些新想法和新看法,一定是对后人和对其他人有启蒙性,对同行朋友有启发性,对人的一生有启示性,使他们的人生点亮起来。

试想当今的艺术作品(小到一个雕塑,大到一个史诗级大片)不是与萨特相遇,就是要与福柯脱帽致敬!左边离不开海德格尔,右边你又遇上弗洛伊德,再走几步又来自汉娜·阿伦特的问候。文艺复兴、工业革命、信息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原子弹,能源等等,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抛给我们这个时代的精英和大人物们来回答,也出现了大人物、大思想家候着排队与我们点头示意的景象。

反过来说,你离开了众多大人物的影响,你有可能就不是当代艺术品,你有可能是古典艺术作品或是现代艺术作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现在把这个概念放大一点,就是说,你大脑里面不断翻滚、不断颠来倒去的那些挥之不去、冲刷不掉的那些词,那些想法顽固的粘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新的人类的共同基因。

老赫,光诗之250,225cmX127cm,硬纸质水墨加其它,2020年


像丁乙这个例子,我们可以举出很多例子,比方说莫兰迪,好像就是画一些瓶瓶罐罐,但是,好像没有两幅同样的作品,即便是同样的瓶瓶罐罐,他也会去改变。他的视角要么是平视,要么是仰视,要么是俯视,要么是侧视,要么左一点,或者是高一点,矮一点。尤其是他的瓶瓶罐罐的色彩都是被时间和尘埃沐浴过的,他在里面反复调弄,最后获得他要表达的和前面某幅画某个想法有异的画面。

罗斯科的例子也是蛮有意思的,你看看他那些大色块,看似几个大色块,实际上研究进去里面却微妙的变化无穷。这种变化比那种一眼就能看见的变化更难。因为它是在一个框架里面的变化,有些艺术家是在更大的框架里面的变化,就好比罗斯科是在一米的跑道里面,而有的艺术家是在五米的跑道里面跑,有的是在更宽的跑道里。

罗斯科的画面细腻而丰富,有冷色,有暖色,有暗色,有亮色,有不同冷暖色对比的画面,块面大小不同的对比,大块里面有线条边缘,是毛边边缘还是硬边边缘,是在色层干的时候再上色,还是在未干的色层上面上色,上干的色,还是上稀释剂多的色?在深色里面上面,再上浅色的色彩,上暖色还是上冷色?有时是比较平均的对比关系,有时的对比关系令人诧异,所以说他的这些想法,他的这些处理方法才能够完成它和另外艺术家不同的画面效果。

每个艺术家一定要有自己的大脑,也就是这个大脑,有可能是看过海德格尔书的大脑,有可能是看了海德格尔理解的和某些人理解的完全不一样的海德格尔的大脑,再加上他还看过其他人的书和有异样的人生境遇,对他的这个大脑的塑造产生作用,就是影响他整个对人、对世界、对社会、对宗教的等等看法,跟其他的人不一样,所以说他的精神世界的这个境,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我们换一个人来说这个事情,德库宁他的精神世界和罗斯科的精神世界以及基弗的精神世界都是不一样的。

我们再看看基弗的画,尤其是今天俄乌战争期间感受特别特别的深,印象是特别特别的强。

基弗,一个被二战轰炸后的德国就像梦魇一样在他的白天,在他的黑夜,在他的梦里,在他的梦外,在他的每一根头发上,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心里,在他的大脑里,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在他的衣服里,在他的衣服外,在他衣服的纽扣孔里,在他的每一根汗毛锋毫上,在他的指甲缝里,在他身上的每一粒灰尘上,在他的意识里,在他的潜意识里,在将或即将形成的意识的材料里,都立体的、深深的烙印着战争的恐惧和地球蛮荒地带的荒凉,以及深深的无助感。

基弗,一个背负着时代废墟,精神废墟,历史废墟,未来废墟的颓废诗人,用他的作品燃烧成了德国新世纪的养料?燃烧成了人类迎接未来新世界的光与诗。


对话者介绍

“老赫”,吴国全,又名“黑鬼”,画坛宿将,当代水墨领军人物之一。他于1985年《前进中的中国青年画展》崭露头角,是新时期美术运动一员骁将。他参加了《’85致敬》《1986年湖北青年艺术节》《中、日、德、美四国巡展》《意派—中国抽象三十年展》《水墨思维·09中国当代水墨年度学术邀请展》《水+墨:亚洲视野下的水墨现代性转换》《自由的尺度——第五回中国当代水墨走向欧洲》《第二届中国当代艺术名家邀请展》等。其作品从内地走向台北、香港,继而被意、美、德等多家海外机构和藏家购藏。他于2021年3月和2022年2月连续两届当选了《库艺术》评选的“年度艺术人物”。

纪余夫,福建人,独立评论人、诗人、媒体人,介入艺术、文学、哲学、神学等领域的思想研究。很多年前问学读书时,有作品发表于《人文艺术》《都市文化研究》《上层》《建筑与文化》《青年文学家》《诗屋》《安徽文学》《哲学评论》《西南民族大学学报》《宜宾学院学报》《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等刊物。曾为多家独角兽平台内容负责人。

老赫艺术作品系列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年

老赫,填埋空的空,120x90cm,2021

老赫,填埋空的空,120x90cm,2021

老赫,被折叠的空,90x120cm,2020

老赫,向上不易,向下危险,90x120cm,2021

老赫,被放大了的芯,90x120cm,2021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

老赫,无题,90cmX60cm,2020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8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

老赫,无题,90cmX60cm,2020

老赫,无题,90cmX60cm,2019

老赫,无题,90cmX60cm,2020

老赫,无题,90cmX60cm,2020

老赫,无题,90cmX60cm,2020

老赫,张爱玲遇到的雨和夜,90cmX120cm,2021

老赫,与思想有关的沟,90cmX120cm,2021

老赫,被放大了的芯,90cmX120cm,2021

老赫,多维映射,90cmX120cm,2021

老赫,开与关,上与下的悖论,120x90cm,2021

老赫,隐去的空,120x90cm,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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