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本就是一种对于人类真实处境的审视与反思,并提供出富有想象力的新的可能。一个不断变动的时代对艺术家提出了新的挑战,如果不能在个人方法论和观念上有所推进与更新,其艺术将面临失语和无效的危险。如何将对时代、现实的观察与感受以一种独特的编码方式融入到艺术语言之中,一直是艺术家工作中所面临的最具挑战性,也最有创造性的工作。这必然要求对既定概念做出修正,打破已然失效的定义与界限,跨界重组,一方面更有机地使艺术融入生活,另一方面也极大地扩展艺术表达的半径,更新对于艺术的认知。
不同于科学家勾画出的一个个未来科幻愿景,艺术家则往往是回归到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生命内核,提出最直接最根本的命题:我们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道路?这一切是否有必要,有价值?是否越新越快就一定会越好?……艺术家在个人身上对抗着固化与单一化的时代弊病,他们依然是当今社会机体中最富创造活力的群体。
今年共有 16 位艺术家入选库艺术“年度艺术人物”,他们对时代有着深刻洞察,以创造性的工作打破界限,不断刷新人们对于事物的固有认知,并在开放性的工作中不断自我更新。可以说,在这个不断变动的时代中,他们是最能够诠释艺术的存在意义与价值的艺术家。
库艺术=库:您在疫情的氛围下生活和创作状态如何?疫情之下您又有了一次被隔离的经历,但看上去好像您没有太过紧张,反而还就地取材创作了一批作品?
老赫=老:在武汉我经历过2020年的疫情,在武汉我又经历了2021年的疫情。看到了中国人的抗疫,也看到了世界其他国家的抗疫,加之从电影电视和文艺作品里面了解到对传染病的防控。估计这已经是一个常态化的事情,不是一天或短时间能够拿下的碉堡。
其实很多事情也就这样,想清楚了就坦然和淡定了,比方说对待生死,如果你想到一片树叶不能永久的挂在树上,它一定会有一个掉下来的大限,这样你面对死亡时,你就会说这有可能是一种休息,也说不定是到更好地方去的一个仪式。其实这次在隔离期间做一些作品,应该算是学到了怎样将艺术当成武器的生存练习,让自己平静下来,使疫情不致摧毁你自己,并且能让你充实饱满且有趣的迎接明天。艺术即救赎。
库:作为从“85新潮”时期过来的老将,作为一个艺术家您采取何种态度面对时代巨变?
老:“脱敏〞我以前总认为是一个医学上的名词,其实你应该学会脱敏,这样你才会从容淡定得去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不然的话信息太多对你的干扰太大,如果过敏,欲望又太多,且看着今天刮什么风,你就刮什么风,人家来什么潮你就跟着什么潮。什么时尚,什么流行,你什么都要跟,你什么都要追,你什么东西都不落下,你当然也就丧失了做你自己事情的定力,定力的丧失一定是打乱仗,但是我现在很欣赏和享受这种感觉,这样淡定、从容地按照自己的规划图一步一步往前拱。
库:2021年您延续了近年来的刮板硬纸水墨作品,但作品面貌上还是有一些变化,比如更加强调硬边、平滑的工业感,更加具有柔滑的光感,您现在在创作中面对的课题是什么?
老:训练自己将一件事情深化、极致、使其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的能力。将思视觉化、将诗视觉化、将音乐视觉化、将经历的特殊心理感受视觉化。这就是我近年来的课题,我想通过视觉的方式将很多隐性的东西外化。从简单的画画和低级别的〝艺术”中解放出来,去创造一个与现实世界并不平行的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有关但又不是现实世界的镜象的只属于我的精神世界。
波光诗影,有关波的艺术。寻找遗失在透明物里的诗与诗性以及诗的魂。诗与诗能、诗波找寻与灵魂对话的方法和媒介。而这些特殊的感觉的达成有赖于去制造自己的特殊工具,选择特殊的材料,应用特殊的修辞手法,创造只属于你自己的语言和形式。我在寻找能够表达我这些较劲的、挥之不去的那些词和句子的视觉化方式,我自制了很多特殊的工具,我觉得工具对我作品的呈现起了很大的作用,就像毛笔,如果不是中国的毛笔,很难有中国的水墨画,而现在我感觉仅仅只是毛笔、宣纸、中国墨的效果不足以表达我要表达的那些感觉,我想去挑战绘画这件事,看它还能否创造出新的有趣的只属于我自己的形式、语言、以及不断能追问的母题。
我考大学时(1979年)还不知道有浙江美院和中央美院,我大学毕业时(1983年)还不知道画画离绘画艺术还十分遥远,今天我还不知道艺术的能量堪比宗教和科学,其实我实打实的是个土包子。我前几十年在不断的寻找能够自如的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看法、以及语言和形式,近年好像慢慢的找到了适合我的工具、方法、材料、形式,语言和内容。
如果有意义是一个切片,那么没有意义也无所谓,因为没有意义的人生大把的存在着,绝不会因为多此一例而毁了人类的清誉。
库:2021年,您在广东美术馆“新锦灰堆——当代绘画的新感知”展览中展出新作“历史-虫蚀木”系列,使用刻刀在纸上刻出各种形状、大小的纹理,宛若水墨的笔触,又像书法中的汉字,有的则完全抽象。这一系列作品是如何产生的?
老:“六吨纸概念〞是我另一课题(我因为研究这个硬纸质水墨画,请工厂为我生产了6吨多的纸,有了这6吨纸,我大着胆子在上面不停的试验探索。故:不如意的作品有很多!很多!),怎样有趣、且有艺术价值的消化这不如意的作品?怎样摆弄和把玩这六吨纸?使这六吨纸与我后来作品产生联系?我把画的不太满意的作品用其它的工具生产出一种有新的效果(我还有其他很大量的作品,以后有机会再向大家呈现),就是让六吨纸尽量少的生产出真正的废品,使六吨纸成为“我”这个作品的有机元素。
库:阅读您所写的《老赫的闲言碎语》,您所强调的并非观念、技法、语言,重要的是灵魂和生命的活力,这是否也正是您的创作观?
老:对!就是要考虑好艺术到底为什么服务的问题。艺术是武器是春药,艺术能让你充实、饱满、活力四射。
库:您怎么看待今天艺术的“流量化”、“网红化”?您今后是否有计划进行新的实验,推出新的作品系列?
老:我们不要追求一路先锋到底的生活,我们应该按照我们自己的各种条件和情况找到适合于自己的艺术形式和方法,让自己的人生体验得到有效呈现,如果有意义就是一个切片,那么没有意义也无所谓,因为没有意义的人生大把的存在着,绝不会因为多此一例而毁了人类的清誉。不同的时代有不同时代把玩的内容,如流量、网红这些东西有可能正是这个时代滋生出来的被把玩的宠儿。
艺术是对一种无力感的超越,现实生活我们几乎只能是接受,根本谈不上去改变什么。但是,艺术提供了我超越这种无力感的可能性,艺术让你感到有力,因为它没有对错,现实世界中存在的太多太多的对错观,艺术品不存在给你尴尬和难堪。
寻找使你灵魂得以升华的一件事情,这就是诗;寻找使你的潜能得以体现的一件事情,这就是诗。艺术成了我人生诗化的媒材,艺术成了我终身的情人,我无路可逃,并将不断拿出我的新作喂养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