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文人画的渊源及欣赏
2018-09-18 陈彦舟
▲ 元 倪瓒 幽涧寒松图
纸本水墨 59.7×50.4cm 故宫博物院藏

浅谈文人画的渊源及欣赏
文/陈彦舟

我猜测,审美是否是人与生俱来的,至少一睁眼一举手一投足间,隐隐觉得什么是舒服的,什么是不如意的,即感觉,感觉是与生俱来的吧,但那时候没有语言,大概靠肢体动作来表达传递。接着发明了语言文字,人类文明的开始。我认为中国的语言文字,比其他国家要来得丰富和优越,中国的语言文字既有象形的方块字,又有发音的符号,可谓声情并茂,而无论英国、法国、俄罗斯,他们只有单调的符号。

不要小看了这象形的方块字,说明了我们的祖先直契本心简洁明了的心性,正与道家的“道法自然”、禅的“明心见性”相印证。

有了语言文字,便各抒己见,有若滔滔江河,流派众多。又好似山脉,纷披延展,各有葱翠。但如有全局胸怀,高处俯瞰,不难发现,主脉只有一条,或隐或现,或踞或潜。而以江河比喻,则汇众流者,称主流。中国画,至宋苏东坡倡导,文人纷纷介入,乃成苏黄米蔡四大家,其中米家山更为后人所反覆临摹运用。文人画经此发端,源开道长,几乎成中国画的代名词。

苏轼像

赵孟頫 绘


米芾 春山瑞松图

35×44.1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文人画的特点之一,是集诗书画印大成者,或者说是检验文人画的标准之一。元初领袖画坛的赵孟頫(字子昂),人们大约只知道他的书法闻名于世,却不知道他官至翰林学士承旨,封魏国公。但他为官或因诸多限制少有作为,为艺则以天纵之才,全能之资,在书画印艺论四个领域占有显赫地位。及元代中晚期的黄公望、吴镇、倪瓒、王蒙等,无不饱读诗书,精于花鸟山水人物,治印亦在赵子昂倡导下,大开文人印风。

中国美术学院院长潘天寿,在现代教学中,亦力倡“不求三绝但求四全”。


当然,不是说三绝或四全了就是文人画,还有其他的修养要求。我个人认为,文人画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是文人,然后才有文人画。


庐山高 轴
[明] 沈周
纸本 设色画
纵193.8厘米
横98.1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中期,在元传统丰厚的土壤上,诞出了新文人画派——吴门派,以沈周为首的文征明、唐伯虎、仇英称为吴门四家。其中以沈周在明成化三年(1467)39岁时,为贺老师陈宽七十寿画的《庐山高图》,最为著名,其画纵193.8厘米,横98.1厘米,据说历时三年而成。

生宣纸在元代时已有运用,使绘画得用纸之长,尽“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的笔墨变化,抒发冷逸、雄浑的心境。至清初徐渭(字文长)更是发挥得淋漓痛快,狂放如其题《墨葡萄》诗云:“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大开写意之门风。而清初成就更高的是石涛,人称“二千余载只斯僧”。其直接取法于宋元,又师古而不泥古,称“黄山是我师”、“我自用我法”。其理论别开生面,拨冗大涤。

当代集诗书画印理论之大成者,非黄宾虹莫属。其花鸟书法篆刻,高古幽远。其理论,承前启后,曰:“作画须深入法度之中。纵横恣肆,方能脱落时径,洗发新趣,由旧翻新可证。”岂是一味率意便是先锋现代艺术耶,没有深厚的传统功底,没有法度,妄言变新者,不是艺术家,乃投机家。


黄宾虹 黄山野卉册(选二)
黄宾虹以山水画最为著名,50岁前作品,临古求法,人称“白宾虹”;75岁前,游历名山大川,师法造化;75岁以后,则墨点淋漓,浑厚华滋,人称“黑宾虹”,是时登顶峰矣。其黑,乌沉沉,密密匝匝,然而隐隐透气。若是粗通笔墨者临之,则死墨一块,乌烟瘴气,缺少的正是修养啊。

而有时候,高下的判别却是很微妙的,正如傅雷观画答客问:

客:“黄公之画,山水为宗,顾山不似山,树不似树,纵横散乱,无物可寻。何哉?”

傅:“子观画于咫尺之内,是摩挲断碑残碣之道,非观画法也。盖远眺焉。”

客:“观画须远,亦有说乎?”

傅:“目视之物,必距离相当,而后明晰。远近之差,则以物之形状大小为准。……天地间之山水,非百里外莫得梗概,观缣素上之山水,亦非凭几伏案所能仿佛。”

客:“果也,数步外,凌乱者井然矣;模糊者灿然焉;片黑片白者,明暗背向耳,轻云薄雾耳,雨气耳。子诚不我欺。然画之不能近视者,果为佳作耶?”

傅:“画之优劣,固不以宜远宜近分。……远以瞰全局,辨气韵,玩神味;近以察细节,求笔墨。远以欣赏,近以研究。”

这里傅雷提到了近看“笔墨”,这“笔墨”其实是术语,为一般人所不理解,即所谓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笔墨”之妙,非千言万语可道尽,也是国画家毕生所追求亦无止境者。笔者,点、线也,古有“屋漏痕,锥画沙”之说的;墨者,分浓、淡、清、涩、宿五色(黄宾虹有七墨之说)也。墨只有黑色,不是说墨有五种颜色或七种颜色,而是说在画画时极尽墨的变化呢。

黄宾虹 山水图轴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 夜山坐雨图轴
浙江省博物馆藏

满街的商品画,初看很漂亮,渐看渐倦,为何,在于其流水线生产,用笔刻板无变化,更不用说情趣了,靠色彩艳丽夺人一时眼目。而好画则引人思,引人静,每读每新,情趣盎然,如沐春风而不知。

记得不久前与卜元师不徐不急赶路,我问:“为什么我看吴昌硕的画比看任伯年的画更有味?”卜元师:“那是因为你还没达到欣赏任伯年的画的水平。要知道,任伯年的造型能力非常强,造型很准确,一个人只要他看过一眼,背转即可绘出,且形神兼备。”

我陡生羞愧感,默想,有一定道理,但还是更喜欢吴昌硕,盖其笔墨写出我胸中块垒,也许要等待自己的长进吧。人随着阅历的增长,知识的丰富,往往会改变自己的观点。当然,这里有个立意的问题,欣赏也罢,搞艺术也罢,好比爬山,如果爬的是一座小山,即使到了山顶海拔不过千米左右;若是爬珠穆朗玛峰,即使在半山腰,海拔总有数千米。

吴昌硕 梅花蒲草图轴
浙江省博物馆藏

吴昌硕 醉钟馗图轴
浙江省博物馆藏

故坐而论道,须旗鼓相当方能激发潜能,穷思应变,方能尽兴;如下围棋,棋逢敌手,利于相互砥砺,若相差悬殊,则双方皆兴味索然;又如世界杯,知道足球比赛规则者,其疯狂令人捧腹,而球盲似我者,百思不得其解,一个破球踢来踢去,有何可乐?而女生,大约喜欢球员彪悍者居多吧。

呜呼,世上道理,只有一个也。

也有天生欣赏(审美)才能者,本是门外汉,却能凭直觉直进门道的,或曰一步登上珠穆朗玛峰峰顶的;恰似禅宗六祖惠能,识字不多,却能直契佛经谛意。

但毕竟凤毛麟角。

故致力于国画(文人画)者,非笔墨无以立。吴冠中云“笔墨等于零”实是哗众取宠乃至走火入魔之胡言乱语。而收藏家,亦要懂欣赏,广闻博识,领会笔墨韵味。

徐渭 黄甲图
纸本墨笔
114.6×29.7cm
故宫博物院藏

石涛 古木垂荫图 
纸本设色
175×50.7cm
辽宁博物馆藏

现在,收藏比较盛行的除了北京外(北京乃中国文化中心就不用说了)当属杭州,其一江浙古来文风炙烈,其二中国美院座落杭州亦尽得地利;其次上海,海派画派的深远影响,虽受经济大浪潮的冲涮,尚有余韵;而最近崛起的则是山东,不愧孔子故里,收藏赏玩之风方兴未艾;而福建,仅余诏安一脉,因其紧邻广东,不知是否受广东的岭南画派影响?吾省原是“南蛮”之地,因沿海之地利经济是突飞猛进发展了,但文化靠的是积淀而非一蹴而就,故从居民基本没有书画收藏概念可见一斑。收藏之风是自发的风气,乃民间蔚然成风,而非可以激进的,亦由此可略见各省之风情。

我个人认为,家中挂一二幅较有品味的画,不管懂画与否,氛围必然不一样。其实,附庸风雅未必是坏事,自己也好,还是子女后代,日日看(当然要耐读的字画),有心或无心,自觉或不自觉都会受到熏染,这潜移默化的效果,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

功夫在诗外,通过文人画耳濡目染的熏陶,对个人的气质和修养,颇有益处。

由于本人见识寡陋,本文之论述,犹如盲人摸象,存在片面性,请各位同道海涵,彦舟顿首!

原名陈建忠,号拾梵馨,淙斋,海成堂。1969年生于闽中大田县吴山乡。现居厦门。佛弟子,在家居士。诗书画印兼修,烟云山水悠游。出版诗文集、小说、书画集等著作寥寥数册。坚信,参天大树在原始森林,活力在民间。

陈彦舟近作欣赏

陆地黄金龟

山竹

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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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浑古秀

买石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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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陆翁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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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通幽

写白石语

渴笔写山

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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