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舟再谈文人画
2020-11-24 陈彦舟

很多人说现在的社会里哪里还有文人,已经灭迹了,我个人以为还是有的,只是你是不是能够有没有那个眼力去发现。就像你看不见并不能断言说世上没有悬崖。一叶障目不见森林者多的是。

那什么是文人?文人不等于文凭是肯定的。文人是多方面的,是集大成者。文人首先要有情怀,怀古、悲悯、自然、豪迈、干净利落、懂得生活会生活等等情怀;然后才是写一手好文章天赋才华;再然后也一定要有绘画的基础,并且在基础上更超然的一种绘画状态,相当于禅宗的顿悟。一样的道理:禅宗的顿悟虽然是豁然开朗一超直入,但也是从渐修中来的;所以文人画的超然与蕴藉,也是建立在有所基础上的。



为什么情怀摆在第一位呢?因为会写文章的人多了去,而会写文章又有情怀的人就少了,凤毛麟角了。什么叫情怀呢?就是你的感情胸怀里自然有的这些东西而不是装出来的,那就是情怀。

先说怀古吧。记得石涛有一幅山水,题曰“怀古一何深”,为什么我记得这么牢呢,因为这是石涛的真诚流露,深深的感染了我。怀古是好古,对古有深深的敬意,并去领会它。怀古不是你去瞻仰一下古迹,去看一下龙门石窟那就是怀古了,那叫走马观花蜻蜒点水。也不是说你收了很多古董就是,而是有一颗师古之心,或者说意与古会。



悲悯,不仅仅是同情、施舍,还要有一颗平等心,即将心比心,设身处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万物即我,我即万物,人人都有这样的一颗心,就不会有戾气,不会有污染,与大自然和谐共处,处处祥和,祥云朵朵。有这样悲悯心的画家,其作品也一定有祥和祥瑞之气,这是自然流露于笔端的嘛,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


万物有灵,世间万物是很奇妙的,大部分菌类可以人工培育养植,红菇例外,你就是把那一片土带菌种的挖回来,离开了那个地方它就是不长,奇了怪了,这就是一种情怀,红菇就是红菇,多有意思。


我老家尾宫祖厝边上,小时候有两棵两三个人合抱的大树,本地话叫作Tun树的,估计是水杉之类的树吧,高耸入云的,我们外出工作偶有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族人给伐了;还有一棵富厚堂门庭边上的八月开的桂花树,直径有三十厘米左右,开花可香十里的,也凭空消失不知去向了;因为国家保护,现在还剩一棵两人合抱的红豆杉,年年结着红红的果子。这是祖先流传下来的,按说是全族人的财产。所以,情怀这东西,那些伐树的人就没有,他们对古老没有感觉,没有敬畏,那是风水树啊,是风物啊,他们不知风物为何物,百年树人,那是几百年的岁月积淀,草木有灵,他们不懂,唉。所以说人文人文,人要有文,没文真可怕。


所谓人文景观,那是一代代人的积淀,那是一代代人的呵护,是厚重,是人文渊薮。为什么我们言必江浙,因为人家传承的好,历史悠久,名人滔滔不绝,为什么名人滔滔不绝呢?因为地气毓秀钟灵,蕴育人才啊,地灵人杰,人杰地灵,是相辅相成的。这就是自然。

我们去西湖,去西泠印社,去苏州园林,去曲阜孔庙,去普陀山、峨眉山、九华山、五台山、黄山等等,哪儿不是古迹森森?我有时会对它们那儿的青苔看半天,层层叠叠斑斑驳驳……就是小小的青苔也古意盎然啊。



个人认为:文人就是文人,没有新旧之分,比如相对于唐朝,宋朝文人就称自己是新文人?笑话,哈。

情怀是与生俱来的,是在生活中点点滴滴自然而然体现的,是持之以恒的,而装,只装得了一时。



有情怀的人生会多那么一点点乐趣。情怀是自然滋养出来的,犹如一块璞石,扔在荒园子的角落里,雨淋日晒,天长日久长出了青苔、包浆,幽绿古意盎然了,就如同人滋养了情怀,人生也就多了那么一点点意思。


庚子年秋,我和陈美好随亲友们去浮鹰岛住了三天两晚。进出岛都是乘游艇。我喜欢爬到艇顶艇员工作室看大海,真是蔚蓝醇净,游艇尾部劈出一条浪龙雪白雪白的,海风猎猎,此时眼极眺,心沉静,享受天海合一的境界,然游艇工作人员几乎都抽烟(应该全艇禁烟的吧),我默然偶尔关注着他们,更伤心的是他们抽完扑的一声弹入艇外蔚蓝的大海,瞬间没入蔚蓝,一丝痕迹都没有,太煞风景了,这么纯净蔚蓝他们怎么下得去手!我浮想连篇:要是鱼吃了烟头怎么办?……一个人如果没有一点情怀真的太可怕了。


现在的中国人越来越缺少情怀了,原来是普遍的素质,现在却成为越来越稀有的品质了,而真正的文人肯定是不缺情怀和真诚的,有了情怀才可能有了性灵,然后才有文人画。

对于文人画这个大课题,任何人的阐述都是片面,都是瞎子摸象。我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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