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一得”短文选
2019-02-27 白磊
“偶有一得”短文选

“水晕墨彰”之法,可以产生一种“审美距离”,正由于有了这个距离,多了一些清淡,多了一些空灵,多了一些想像的空间,更容易唤起观众的情感,无形中补充和增加了审美对象之美。故古人有“雾里观景景更美”和“月下观花花有情”之佳句。 

水的艺术情结是我独钟,在情感驱动下水墨交融的世界,是一个如梦如幻、绚丽多彩的自由王国。人的生命据考证起源于水。于是,水有了生命。有了灵性,在以水创造的王国里,你可以感受到切切实实的情感世界。那么自由、舒展、酣畅、热情和痛快。出神入化、富有诗意,它迸发的是创造和热情的生命火花。

意象之画,妙合天趣,妙在有意无意之间,趣在似是而非之中

想到虚谷、想到张瑞图,一位是画家,,一们是书法家,都是巧妙地利用侧锋用笔多变从而开创书画新貌的高手。可见笔墨之道包括工具甚至材料在内的诸多因素都值得探索,用笔部位的不同也是形成风格的重要手段。

我每年都要清理一次废画,面对成堆的废品,犹如走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种艰辛,一种疲惫,一种酸涩。但我却不忍一下子丢弃,撕掉它们之前总喜欢慢慢地翻阅。这些废画,故然是失败之作,从失败中可以看到希望,甚至会萌生新的动力。尤其是那些以新思路新方法去“实验”的作品,在事隔多日,重新审视中可能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有时就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说不定还能激起绝处逢生、欲罢不能的冲动。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讲的“失败是成功之母。”

神秘感和好奇心是人们的普遍心理现象。若隐若现的群山,晨雾迷漫的湖畔总是让人浮想联翩,一般的东西人们熟视无睹,奇特的东西总抢人眼球。正如一幅作品,如果面面倶到,什么都交代得很详尽,让人看完后却什么都没有印象。古人讲“连林人不见,独树众乃奇”不无道理。

“足无足赤,人无完人”画画也一样,切忌太过完美,没有亮点的作品看似完整,却没有打动人的地方。

古人有“计白当黑”和“画外功夫”说法。写意画的创作过程是一场自我思考的心理体验过程,也是画“黑”体验“白”,画“画内”体验“画外”的过程。画“黑”不知“白”,没有灵动,画“画内”不明“画外”,没有意境和情趣。

意料之内的成功值得高兴,意外的成功值得思考。意外在那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意外?需要总结,这也就是从偶然到必然的过程。

我关注偶然,大自然中不经意的偶然发现,即使一个细节,即使不引人注目,即使一瞬即逝,可正是这种偶然,使大自然变的奥妙无穷,常常扣动我的心弦。我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许是艺术萌发的根源。

我常从优秀的人物画中借鉴构图。(当代人物画构图的似乎更丰富些),向油画借鉴色块对比和构成,将人物或其他物象的造型手法移植到花或鸟的造型上……。我对朋友开玩笑地说我这是“抄”,信手拈来,改换门庭。细想起来,“抄”也无妨,因为灵感是需要启发的。看一幅别人的好作品,往往能有所启发。即使一时没有什么感觉,但事后也会在无意中流露出来,新的好作品要多看,有利于借鉴,差的东西最好别多看,以免默化。

用自己所熟悉的方法循规蹈矩的画画往往十分顺手,画作源源而出却未能尽意。正如陈子庄所讲的“功夫深一分,天趣少一分。”追求某一种想法若急于求成结果是十天半月却没有一张作品存活,只好作罢。接连几天不动笔静养,突然有一天手痒,不假思索地试试,反而喜出望外,有了收获。有一位老师告诉我,往往为赶某一展事而急于赶画作品,结果都全功尽弃,把平时随意画的作品寄出却能如愿入选。画画,严忌矫揉,严忌硬碰,画画须带几分游戏,几分运气。

其实中国画本来就很抽象:画山画水不画天,画花画鸟没有背景,画人物不强调明暗和层次。这些都是观念的抽象。反传统地把山水的天也画出来,把花鸟的背景也适当地作了交代,把人物的明暗层次也涂出来,又会是什么样子?观念的抽象加上有选择的具象不是又给人一种新的感觉吗?所以有些画家进行了这方面的尝试。

抽象和写实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如果将二者对立起来也是不对的。当我们细心观察远古出土的陶罐等上面所画的图案和象形文字,这些抽象的图案和符号是在以实物的基础而创造出来的,我们去辨认它时的依据也是与实物具象的对照。许多抽象的符号经过千百年的改造逐渐变得具象写实起来。由此我们似乎可以悟出抽象与具象两者的辩证关系,写实,发端于抽象之后,抽象又包括在写实之中。

我总把在宣纸上作画当成一种“智力游戏”。洁白无瑕的宣纸,变幻无穷,琢磨不定,全凭意念的驾驭,游戏般的笔墨色彩组成丰富多变的画面,让你想再重复一遍都不可能。写意画作为一种语言其难在此,其自由也在此,其创造力也在此,其魅力和奥妙也在此,故乐此不疲。

艺术风格是画家平生心血的结晶,它是人格的化身,是个性的展示,是艺术的创造。创造是可贵的,即使在中国写意花鸟画的长河中成不了涓涓细流,哪怕是一颗晶莹的水珠,也会显得光彩夺目。因为,艺术的生命在于创造,创造是艺术的灵魂。

书画风格的演变可以体现一个人情操和修养的变化。弘一法师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早年临《张猛龙碑》,极雄浑恣肆,后期的书法散淡、宁静至极,烟火气全无。这是因这他经过修炼,已看透人世间的一切,怜悯一切人,原谅一切人了,这种精神境界很自然地在书法中流露出来。他晚年的书法可以说是修养和学问的至高境界,为常人所不及。

风格的形成就像“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可以有想法,切不可刻意求之。风格依附的是一种整体的精神气质所在,有了丰富积累,风格便在自然而然中形成了。

笔墨当随时代,这是历代中国画家经验的总结,任何艺术都无形地打上时代的烙印,即使是间接表现时代特征的花鸟画,也无不受到不同时代的审美情趣所左右。当今社会,人们希望看到具有现代人思想感情的写意花鸟画,以陶情冶性,并从中寄托心灵深处的企盼和向往。因此,是否具有现代审美情趣,是当代写意花鸟画家创作的关键。善于以现代人的审美情趣去发现和捕捉自然界中蕴藏的美,去领悟和挖掘这些自然美的内涵,使自己笔下生动的形象引起观者的共鸣,这是一个现代写意花鸟画家所应具备的重要素质。

无论学古学今,需要融会贯通,“通”应包含功力、生活、思想和素养诸多方面,动人的发现和再现,源泉就在生活。

艺术需要天赋,画画也一样,天赋说白了就是与生俱来的感觉,一笔在手,便有万般思絮,找不到感觉的画家,即便再刻苦,也难有所突破,正如祈望萝卜栽久了,变成人参,只能一厢情愿。

面对古今遗产,借鉴是理性的,不能盲目,而创作则是感性的,是借鉴吸收以后的升华。
石涛的“从心论”,徐渭的《本色》说,都在不同的艺术观念上创造出“素朴质实”的最高境界。

所谓“无法而法,乃为至法”,按照感觉去做的法则,一切技法都可产生,也就是最高明,最准确的画法。石涛讲“古之须眉,不能生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我之腹肠”,表达的正是这种意思。

“画为心迹”,画家用心去催发笔底万物的生命,又将这生命的痛苦和欣悦传递给每一位用心的观众。画境之美,美在令人动心,动情。

中国绘画重理念,重才情,重思考的审美理想,天人合一的哲学观,在画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艺术的成熟大都要经过突然的骤变或多次的蜕变过程,一步步完善,一次次的蜕变,逐渐走向成熟。

有些看似不伦不类的画法常令我感到兴趣,从中依稀能看到作者的思想和灵魂,兴之所至的纵情挥洒令人有琢磨的空间,比起那些轻描细作,无病呻吟的画要强许多。

好的画,首先看上去像某家某派,却又不像某家某派,继承和吸收已经融进了作者的血脉。一味模仿他人,终难有所建树。

所谓“大写意”,一定要“大”得起来,这个“大”当然不是粗放草率,狂怪浮躁,而是指大意境、大气象、大手笔,从内涵到形式都给人一种整体的大的视觉冲击力和震撼。

写意画有四难:难于醖情,难于凝气,难于布阵,难于统合。四难之解,韵之所至。

刘勰“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的审美情趣,则是写意画立意、行意,缘情生发,浑然一体的写照,此乃情动于中而形于外。

萧散淡逸是历代人文画的基本格调,而生意盎然的大千世界则是另一番景象,对传统经典的透彻领悟和对现代生活的热爱,宽大胸襟与谦和平淡的精神修养,就是统摄两者,创造出新时代特征作品的粘合剂。

绘画中的变形与夸张应是很平静的写实而逐渐演变形成的,绝不是最初的直接进入或是人为的刻意造作,应顺应自然,切不可盲目。古人讲“未学走路先学飞”就是这个道理。

罗两峰讲“画鬼容易画人难”,画人需要功力,需要造型,画鬼则胡乱涂鸦,如今,所谓大写意大师“时髦”标榜的“八大之风”、“石涛之笔”,或是“马蒂斯”、 “毕加索”再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是江湖骗人的伎俩而已。

儿童画很单纯,很拙趣,富于想象,与原始绘画很相似,因为他对事物的认识片面性从而相对地突出了印象的鲜明性,这是无意识的变形与夸张以及绘画技巧力所不能及造成的。如果有人生搬硬套地追求所谓儿童体的绘画性,一味涂鸦,正好比一个成年人在众人面前学“童音”,令人嘀笑皆非。

中国画的创作过程,实际上是处理画面多种矛盾、对立的过程。中国画处处体现和完善对立统一,相辅相成的构成关系,巧妙地处理和化解这些矛盾,主次分明,形成节奏,便有了趣味。这一切理论上讲,看似简单,但需要长久的磨练。

千百年来的“中庸之道”深深地扎根在人们的血脉之中,对立着的具象与抽象的折衷,也就是中庸思想一直是中国画表现意识的主要特点。历来,中庸之道的哲学思想被画家们自觉与不自觉地接受,中国人对绘画的欣赏和爱好也就总在具象和抽象之中。
“曲高和寡”,最有层次的东西,往往不被普通人所理解,历史上多少优秀的艺术,总是沉淀多时方为人们所挖掘。富有创造性且个性鲜明的艺术就是人们脑海中抹不掉的标记,优秀的艺术家和好的作品不要怕被遗忘,关键是你要拿得出有分量的且无愧于时代的作品来。

画画是漫长而寂寞的事业,需要的是恒心、决心、静心、用心、耐心、良心,来不得急躁,更不能急功近利。

何谓写意?黄公望说:“画不过意思而已”,“意”,即意念,是法则,不变;“思”即思想,是思路,活跃且多变;一个定而有常,一个动而无常。循规蹈矩的画家总徘徊在常(识)之中,而艺术则在常(识)之外。

把自我目标确定为艺术创造的灵魂,并把它放置到古代和现代的接点之上,以全新的生命轨迹去图解它,艺术便有了亮点。

大自然的丰富多彩,时时撩拨着我的神经,引起创作的冲动。这其中,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沮丧。抓住这点滴的感动,努力去挖掘,即使是一个很小的细节,有时也会画出有闪光点的画面,艺术家需要的正是“明察秋毫”。于是,我有了一方“有意无意之中”的闲章。

七彩的生活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它时时展现现在人们面前,做为艺术家,应具备的就是训练自己具有超人的眼力,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你所要的感觉,并通过你的思想把它留在画上,喜欢艺术,就要有这种修养。 

白石翁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已成经典,我请余纲先生刻了一方闲章“有意无意之中”。“似与不似”讲的是造型,“有意无意”讲的是创作心态,是放松了的创作心态,就是古人讲的“率意”,不刻意。不刻意求新,不刻意求笔墨表现,不刻意求色彩,只有这些不刻意,心态才能返朴归真,不陷于情绪的束缚。有意,是画面的主宰,无意境则画立不起来,古人讲“意在笔先”,即下笔前要有意趣、意向,有意境的营造概念,但这个概念对写意画来讲不应该是刻意的,不是完整的条条框框,否则意得不到充分的发挥。只有在“有意无意之间”,意才能恰到好处。也才有意到笔不到、乱而不乱、齐而不齐、整而不整、晕而不糊,濛而不暗,似而不似……的意趣。我作画六分必然,四分偶然。为此,我又请人刻了一方“都放下”的闲章。

不记得曾在那里看到过古训“五不争”:不与积居人争富,不与进取人争贵,不与矜持人争名,不与简傲人争礼节,不与盛气人争是非。自古以来就有文人相轻的说法,戏剧上有“以宫笑角、以白抵青”之说。书画之道,从来门派繁多,因而派别之争,地域之争不断,拉帮结派有之,自我标榜相互攻讦有之,若陷入其中,何曾有几日安宁?对此,白石老人深有妙悟:“人誉之,一笑。人骂之,一笑。”他赠门人句“人骂归他骂,吾贤休要怕。”为此,著名作家王蒙先生也说得很透彻:“那种于讨论中必欲与人较一日之短长者,无论其如何高明,因耽于争执,不光耗去精力与人生,往往陷自己于平庸。”这都是大智慧者之良言,只有摆脱那些世俗的困扰,甘愿在寂寞中静静地在属于自己的艺术天地里用心耕耘,自强不息,方能领略自己的自尊和自由,无端之中,自然会有一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难以言喻的快乐。难怪古人言:“笔墨精良乃人生乐事。”

画画如果排除了钱、市、名、贵的干扰,也就自由了,无数前辈画家的实践,对我们应该有所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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