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翔评论] 南国华滋，大美水墨——白磊大写意花鸟画论析
2018-07-02 白磊
文/林公翔
著名大写意花鸟画家白磊是我的老朋友，多年前我曾与他在厦门晤谈，写下《白磊：绘画的最高境界是‘随心所欲’》一文，并收入在我的专著《艺术福建——林公翔艺术访谈录》一书中。文中对白磊其人和白磊的大写意花鸟画作了较为系统的分析。多年过去，又一次系统观摩白磊的一大批新作，我不禁为白磊兄点赞。近年来，白磊不仅没有停下探索的脚步，而且始终走在时代潮流前列，为时代而歌，为生活而歌，为故乡而歌，为生活了几十年的美丽城市厦门而歌，为南国的青山绿水、花香鸟语、天涛海风而歌。这仿佛应验了他的画斋名“不闲斋”——他是一位永不停歇的对艺术有着特别执着和特别痴迷的人。
▲白磊
探寻白磊的大写意花鸟画的视觉发展轨迹，不难发现，白磊的个人艺术经历和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进程有着密切的关联。透过他的作品的图像世界，我们不仅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位热诚的艺术家对当代社会和艺术人生的真诚思考和激情表达，更可以深入地看到一位执着的艺术家在艺术和人生征途上对自我的不断超越。而这恰恰是白磊艺术的魅力所在。在我看来，白磊的艺术是现实和浪漫的结合，传统与现代的结合，笔墨与色彩的结合，画法与书法的结合，自然与乡土的结合，南国花鸟与鹭岛海韵的结合。
▲蕉荫
南国华滋：白磊大写意绘画作品的闽南情结
众所周知，中国之山水花鸟艺术渊源于中东部，因而早已形成某种固有的模式，这使得文化发展相对滞后的西部与南部的画家也在这种传统惯性的驱使下，画一些中东部题材而忽视自己切身的体验与对本土题材的表现。山水画如此，花鸟画亦然。但中国之西部与南部却有着与中东部完全不同的自然环境，有着完全不同的绘画取材与精神表现的可能。
作为地地道道的闽南人，白磊的祖籍是安溪，那是中国名闻海内外的“铁观音”的故乡，同时他又长期生活工作于同样名闻天下的钢琴之岛、白鹭故乡——厦门。闽南，好山好水，地处亚热带，气候温和，植被茂盛，莺歌燕舞，鸟语花香。久居此地，耳濡目染，任何一位真诚的画家都必然会变成一个如艺术大家黄永玉所谓之“好色之徒”。可以说，经过几十年的“磨练”，闽南文化早已融入白磊的血脉之中，成为他艺术生命源源不断的“泉眼”，而闽南的花花草草，山川景物，对他而言，画起来就像是探囊取物，简直是随手拈来，信笔而就。
▲闽南珍果
对闽南这片多情热土的迷恋，使白磊始终将艺术创作的触角深深地扎根在闽南大地以及闽南大地上蓬蓬勃勃生长的奇花异果，绿树浓荫，鸣蝉飞鸟，枝头白鹭。白磊对闽南风情的表现，主要是以花鸟作为载体。以他最常画的题材凤凰树、三角梅和白鹭为例，便是一个典型而成功的例子。
凤凰树是厦门的市树，走进厦门，你可以看到，凤凰树随处可见。那青翠欲滴的羽状复叶层层地重叠在一起，烈火似的红花一团团、一簇簇地在树冠上绽放得鲜艳夺目。微风轻拂而过，一瓣儿一瓣儿的红花便像一只只蝴蝶，随风轻舞飞扬，如梦如幻。那绿色的身影，那火红的花，无论是市区还是海边，无论是路旁还是公园，到处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
凤凰树与白鹭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据《白鹭的传说》中说：白鹭辛勤地挖泉水、到大陆收集花草种子，使“厦门岛上鸟语花香，蜂飞蝶舞”。厦门的变化，引起东海蛇王和蛇妖眼馋，并前来骚扰。白鹭勇斗蛇王，赶走蛇妖，但白鹭也因此受伤。在白鹭洒过鲜血的那片地上，长出了一棵棵挺拔的大树。树的枝叶，像白鹭的翅膀一样；树上的花，像白鹭的鲜血一样火红。这种大树，人们把它叫做“凤凰木”。而厦门岛，从此也被称为“鹭岛”。大概是如此浪漫的故事让白磊感动吧，才使他对凤凰树、三角梅和白鹭情有独钟。于是，这些题材成为他开掘情感表现的宝库。
▲六月鹭岛红烂漫
▲家园
▲风和日丽
白磊在凤凰树、三角梅和白鹭上一直有着执着的情感寄托。他把它们当成厦门的符号。执着于乡土，执着于自己真诚的体验，让白磊在它们身上找到一种中国美术史上少有的通过花鸟画呈现的顽强、浩大、强悍、生气勃勃的全新的情感品质，一种超越古典文人画天老地荒、闲适淡远、怀才不遇、孤傲清高、叹老嗟卑一类古典情趣。这不正是艺术之所以为艺术之本质吗？
在白磊看来，他的大写意花鸟画，所关心的不是“鸟语花香”，也不是其所体现风格的流派隶属以及新与旧的差距，更不关心其自在的品位在别人眼内的评说。他真正关心的只是如何寻觅生命的诗意！正由于执着于闽南 “家山”之真切感受，白磊发掘出在中国花鸟画坛独树一帜的艺术风貌。
▲涛声
完全可以这样说，白磊是发掘闽南花鸟全新题材、呈现全新情感品质最突出的大写意花鸟画家之一。例如他画的葵花，不蔓不枝，生意盎然；他画的海棠，花团锦簇，多姿多彩；他画的芙蓉，灿烂婀娜，红红火火；他画的荔枝，红云朵朵，别样风姿；他画的三角梅，迎风而立，灿若红霞；他画的鸡冠花，雍容华贵，花影摇曳；他画的旅人蕉，绿影迷人，姿态俊美。他还画牵牛花、百合花、菊花、荷花、刺桐花、木棉、梅花等。
白磊对大写意花鸟画的解读也许很可以说明他的创作心态：大写意花鸟画是写“心”的艺术，画家笔下所描绘的景物，不管是写实、变形或者抽象，总是在再现其一定的情感图形，无一不是以自然为对象或是以想象为基础的形的创造，在这个过程中，直至整体作品的完成，都无法逃避人的气质以及对自然的不同感受作用对他的控制，更直接地说，是一个人心性的表露。而在我看来，白磊这种自由心性的表露是闽南那片神奇土地的赠予；同时，闽南也是白磊诗意栖居的理想的心灵属地、艺术创作的叙事母题和灵感泉源。
▲葵花颂
大美水墨：白磊大写意绘画作品的笔墨意蕴
白磊的大写意花鸟画作品不仅充盈着一种随心所欲的表达的畅快，更有一种偶发而得的发自内心的惊喜。对传统精神家园的执着守望，对闽南自然人文的乡土情怀，使白磊在大写意花鸟画笔墨的运用上不断探索，选择符合闽南田园诗性等美学特征的视觉符号，在绘画技法、形式构图和主题意境的概念上注入有效的传达，从而形成了自己特殊的面貌。
20世纪大写意花鸟画坛基本以强调笔墨至上为主流。在当代中国大写意花鸟画坛发展中有以下几种趋势：一是文人意趣的笔墨讲究，此路数以花鸟为依托，在笔墨的表现中呈现自己的气质个性之追求；二是以花鸟生气勃勃、美轮美奂之形态再现为手段，表现画家对生活、对大自然的美的感动与欣喜；三是以色彩及多种表现形式的全新突破，探索当代花鸟画发展的新的空间和可能。白磊显然在三个方面都有全面的拓展，特别是在第三个方面，白磊比其他人走得更远，走得更深。
白磊的大写意花鸟画在精神上无疑是秉承中国画尤其是文人画之传统文脉的。中国大写意花鸟画历来讲求以古典性情之美注入作品品格之中，给人一种沉静悠远的遐思。白磊的大写意花鸟画，秉承创新的理念，对传统中国画笔墨进行了重新认识和挖掘，回归到笔墨语言本身，反复体会笔性、墨性、纸性三者之间的内在关系，将自己的体悟和观念融入大写意花鸟画创作之中。在白磊的作品中，不管是形象、章法还是笔墨，都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以生活破传统笔墨之窠臼，以传统笔墨锤炼自己笔墨之境界，在图式上强调个人的符号性和笔墨的趣味性。
▲密叶罗青烟
白磊大写意花鸟画在形态上的最大特点，便是恣肆纵横，毫无拘束，雅俗共赏。放笔直扫，却又不违花鸟的形态和神似，可谓气韵生动，形神兼备；潇洒豪放，大开大阖，却又决非生硬造作，可谓妙手偶得，浑然天成。他的作品笔墨极其空灵飘逸，有特别的滋润感。
灵动是白磊大写意花鸟画的最大特色，他的作品不刻意追求深远的构成空间，不过分强调物象之间的层次，而是以并列并置的方法来表现物象的平面分布和相互穿插。他状绘的物象，来自他对大自然中的对物通神的观察、体验、感受、领悟，他时常到生活中吸收自然的营养，于外师造化中，激发电光石火般的艺术创作灵感。他也养花，观察花，常常把花作为画面的主体，视觉的中心，常将鸟与鱼作为艺术语言符号去点缀穿插，使画面总体上彰显出秩序感。
他的作品，“随形赋彩”，虚与实，动与静，色与墨，浓与淡，繁与简，抽象与具象，似与不似，张弛有度，游刃有余，用得恰到好处。他仿佛是在尽可能地舍弃对艺术形象表面细节的刻画，而将绘画技法隐含在形象之后，把形象的心灵与精神因素凸现出来，不仅营造了花鸟画的情趣，更强化了作品的艺术张力，通过形而下的具象表现，达成了形而上的精神升华，使作品的内在精神与外部形式达到了完美的结合。
▲静静的莲塘
善于用水，精于用水，妙于用水是白磊大写意花鸟画最重要的艺术取向，也是其最独具匠心的艺术创造。白磊的大写意花鸟画，往往呈现出一个个水墨淋漓的水世界，这是他长期以来重视用水之法，积累用水之法，研究用水之法，创新用水之法的结果。白磊曾在他自己的专著《笔墨难写是精神》一书中写道：“也许是南方多水的缘故，我对水有特别的兴致，树因水而苍葱，石因水而润滑，花因水而明丽，鸟因水而欢唱……将自然界的生命之水注入画笔，墨则雨润，彩则露鲜，更能真挚地表达对自然的感受。基于这个原因，我较注重花鸟画水的运用，喜欢将水用足”。
水，在中国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而白磊的用水之法，显然大大地突破了传统的樊篱。他在用水调动色、墨制造氤氲大气的水墨效果上有一套自己完整的方法，这就决定了他整个艺术创造的感情基础，即在传统基的础上发现传统所忽略的当代所应具备的东西。他的大写意花鸟画作品，既写实又抽象，既繁复又简约，既有形式意味，又有感性追求。他将泼彩转化为破彩。破彩者，写彩也。白磊将写彩推向了新的极端。由泼彩到写彩，形退而实进。表面上是向书法用笔的古典规范后退，实际上是向心灵表达的深层结构切进。
▲玉恣寒
▲荷塘青青
在白磊的大写意花鸟画作品中可以看到，他的每一幅作品都不是客观写实的，也不是对传统花鸟画图式的挪用，而是饱蘸水墨，落纸大胆利落，泼墨、破墨兼施，泼彩、破彩并用；以枯笔破湿，浓破淡，勾勒线条造型；用色破墨、墨破色使色墨相互渗透；他大胆用水冲之法统一画面，通过色、墨、水的相互冲击、融合、叠加、渗透，使画面产生整体感；通过积、泼、破、冲、吸、渗、勾、染、擦等多种技法，赋予自己的作品以精神的意藴和人文的格调；恰到好处地掌控用水，不仅使其笔下的色墨肌理变化多姿多彩，而且，水晕墨染淋漓尽致中能灵透见笔，使简约不乏夸张的花、鸟、鱼愈发鲜活灵动。
站在白磊的作品前，每一个观者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蓬蓬勃勃的自然生命力。这种生命力不是自然的外形，而是自然的精神，只有真正的画家才能发现并感受到这种精神，并将它在画面上加以美的呈现。
▲花鸟四屏
“书至画为高度，画至书为极则”，李苦禅先生如是说。白磊大写意花鸟画另一瞩目的特征是把书法线条娴熟地融入到自己的绘画中，同时在绘画中体现书法的纯粹性、简约性以及抒情性。众所周知，大写意花鸟画发展到今天，几百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书法对它的影响和渗透。
八大山人的大写意花鸟画的用笔方法近似小篆，既不张扬外露，又不滑软无力，线条极有弹性和韧力；吴昌硕的大写意花鸟画用笔借助于他的石鼓文和大篆，既厚重圆润又奔放内涵；齐白石的大写意花鸟画的用笔则借助于他的行书及单刀篆刻。要想画好大写意花鸟画，一个极其重要的先决条件，是要有深厚的书法功底，而作为一位同时也是著名书法家的白磊，恰恰在这一方面得天独厚。
白磊的书法师从书法大师罗丹，深受柳公权、米芾、黄道周、张瑞图、潘天寿的影响，凸显了峻峭奇险、潇洒灵动、爽劲旷达的一路风格。在白磊的作品中，其笔墨提按顿挫，浓淡干湿，轻重徐疾，既有层次又有变化，既有骨力又有韵味，既婀娜多姿、神采飞扬，又阴阳互补，富有生命的节律和艺术的弹性，正是借力书法的成功案例。
▲书法毛主席沁园春词
“笔墨当随时代”，时代也在呼唤笔墨。在传统中国大写意花鸟画的笔墨范式无法满足表现我们现代生活需求的时候，我们必须努力地去开拓中国绘画的新的面貌，新的范式，新的审美。从白磊的绘画艺术历程来看，他选择了一条需要承担压力与风险的画学道路，但他初心不改，从来没有放弃自己最初的理想。而在绘画境界的选取上，他力求笔墨语言最大的纯化，力求与众不同，力求朴拙的画境，力求表现与突破，这与当前绘画界存在的浮躁、浮浅、浮夸之风形成鲜明的差异，这也更加凸显了白磊特立独行的品格。
【2016年7月1日于写于意园】
林公翔简介
林公翔，比吹过的风的线条还要质感的男人。
冷峻的荷尔蒙的吸引力 阳光中年的温暖的风霜，
造就了的是—— 一个福州文艺精神领域上的项背；且举重若轻。
著名作家、诗人；美术评论家。已出版25部著作。
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曾多年执教福建师范大学。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福建省美协理论艺委会常务副主任兼秘书长、编审
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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