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出来,就是那些水田、池塘和河道,走过几里地的田埂,便到了海边。少年的天地就是这些没有边界的自然和纯粹的色彩,快乐背在腰间的小渔篓里,那时不知忧愁会藏在青春的风中、中年的雨里。鬓角的光阴和足底的路程重构了生命的维度,谁还曾记起那年在海边许下的心愿?
海成了我乡愁的符号,亦渐渐模糊成一个概念、平静成一湾单调的水。
秋风再起时,已然身处成人的“江湖”。我常想“江湖”是很贴切的说词,应该是代表一种生命之舟楫在奔波逐流和风浪中沉浮的状态,于是,江湖就多了一抹无奈和沧桑的色调。而行走于江湖的艰辛,亦困顿了丈量生命长宽的脚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心境亦逐渐徬徨于东坡咏叹的宿命里。
终于在某一天,倦怠的野地想延伸出藩篱,期盼自天边滚滚而来的风暴掀起摧枯拉朽的狂涛。此刻,我想把所有的往事汹涌成六月的波浪,激情地唤醒那些守望承诺太久的礁石;痛快地淘洗那些散乱的贝壳;淋漓地放飞那群踏浪而歌的鸥鹭。所有的日子都绽放为春暖花开的季节,面朝大海时曾经的忧伤都灿烂成浪花。彼时,亦能和风而啸,且捎带一襟海风、遍踏万项碧波。
此刻,不再把怀抱的梦构筑在瀛洲的海岸;不再把初升的朝阳磅礴成生命的辉煌;也不再把一钩银月装点为唐诗宋韵的气质。潮起潮落是寻常的歌曲,让四季的轮回去编缉岁月跌宕起伏的乐章,风之手触摸浪花白色的琴键、撩拨波纹交错的音符,看骤雨在蔚蓝的波涛上曼妙的舞姿。
于是,曾经在放弃与重拾的双桨上划不开平坦的心已不再疲惫,少年的心愿里有一挂云帆,自由踏浪于海之涯天之角,伴海鸥低吟高歌亘古的诗永恒的曲。在那深邃的蓝、含羞的绿、妩媚的紫、纯洁的白、和神气的金色里,放牧少时那久违的、不羁的情怀。